“不就是几场暴乱么?何以见得那么夸张?”郁苳问。
在雾里镇时她不是没见过暴乱和动荡,但都被官府镇压了,就算几个恶鬼但还能奈何地府不成?
花婆婆摇摇头,“你又错了,现如今阎君还病着,酆都城的事都是交给手下的几个阴差全权处理,那些个判官阴差都是些酒囊饭袋,只知道收刮百鬼财物,冤假错案多如牛毛,百鬼叫苦不迭”。
郁苳又问,“不是还有钟馗么?他也不为百鬼主持公道么?”
花婆婆又是一声叹气,道,“凡间有句话叫好人命不长,祸害留千年,钟馗倒是公正不阿,但被其他几位大人物搞得大权旁落,能办的事也是少之又少啊!”
郁苳拧了拧眉,这么说来石一菲和陈东阳的灵魂一定都还困在地府,她的猜测没有错,十有八九就在酆都城,只要找到他们,便能一举将二人带走,远离这是非之地。
花婆婆又走到了郁苳前方,碎碎念道,“只愿阎君能快一点痊愈,否则地府就乱作一锅粥了……”。
郁苳看着那背上驼起的小山丘,脑中出现了北千沧那张妖冶的脸,心里疑惑得很,这人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模样,竟然也会有今天?又默默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地府的事与自己无关,将石一菲和陈东阳救走就行,不能节外生枝。
这一路七弯八绕,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抬眼看前方的黑帆,像是近了一些,又好像没有近多少,回头看酆都城城门,那把巨大的斧头藏在黑雾之中,只有如火焰般明亮的蓝光还隐隐若见,好像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了,抬头看绛紫色的天空,依旧布满了丝丝缕缕的乌云,大雨将下不下的样子,看起来甚为糟心。
郁苳摸摸衣角,被雨淋湿的衣衫已经干透了,便找起话头,“酆都城这天气确实令人不快活,阴糟糟的,一不小心就淋了”。
小鬼苦恼得很,抱怨道,“正是,我们上一世并未犯什么大错,本来应该能投胎一个富贵人家,却不曾想轮回盘的阴差说暂时不能投胎,我们便巴巴朝这边赶来了,没想到进入酆都城竟还要通行令?”
花婆婆顿时殷勤百倍,“那几位鬼僚正好跟着老婆子走,我就是带这个小女娃去买通行令的,我带路,你们介时给一点劳苦费就成,我跟那老鬼道士熟得很,兴许他能将通行令便宜一些卖给你们”。
几个小鬼都涉世不深的样子,却不知为何阳寿那么短来了阴间,一番商议后一个小鬼便恭敬朝花婆婆道,“老婆婆请带路,我等需要买通行令进入酆都城”。
花婆婆眉开眼笑,仿佛是几个小鬼的亲婆婆,“好说好说,跟着婆婆走就行”。
郁苳再一次叹气,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花婆婆对几个小鬼和自己的态度差别也太大了。
几个小鬼倒也老实,只是默默的跟在花婆婆身后,也不与郁苳攀谈,一路无话,只有花婆婆在前方时不时的碎碎念几声,莫约就是抱怨路难走之类,其他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一阵痛苦的..声,几人寻声回头,只见方才与花婆婆说话的那个小鬼捂着肚子,本就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现在更是白如纸片,地府天气阴冷,但他的额间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同行的几个小鬼似没见过这场面,着急的去扶他,只见花婆婆不紧不慢的走到那小鬼身边,慈祥无比,“瞧你们这些小鬼就是没有经验,他只是饿了罢了,莫紧张、莫紧张……”
一个小鬼焦急道,“饿了?已身为鬼怎会如凡人一般饥饿?”
花婆婆那原本空空如也的篮子里顿时多了几根香火,她将香火放到小鬼鼻息处,不多时,就见那浑身不适的小鬼精神饱满了。
“活人食五谷杂粮,死人食香火,你道我老婆子忙活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一口香火气么?”老婆婆语重心长道。
完了又狠狠道,“这钱算在你头上,香火算老婆子卖你的”。
小鬼看了看同伴,喏喏点了点头。
看似近在咫尺的万鬼帆竟费了不少脚力也未曾赶到,就在几个小鬼快要轮番饿晕的时候,花婆婆颤巍巍指着前方那一处牛头门,面露喜色,“总算到了,累死我老婆子了!”
几个小鬼脸色比之前更惨白了,原本还有一丝少年之气现如今气游若丝,有气无力的勾肩搭背,仿佛再走上一程就会灰飞烟灭一般,郁苳与他们不一样的是,好歹还有一副萝卜雕制的肉身强撑着,不似他们只有一缕魂需靠香火气养,自在了许多。
牛头门是通往西方酆都城的一座大门,有两个幽灵飘在城门两旁,但却不像酆都城那般出入森严,两个幽灵皆漂浮在空中,面上也是一片模糊的黑雾,只有两只幽蓝色的眼睛在发出诡异的光。
不远处便是马面门,那一头便是通往东方轮回盘的路,跟牛头门一样,只有两个看守的幽灵维持秩序,这里相比酆都城外要稍许热闹一些,毕竟在这里,是去投胎还是留在地府就此要作出选择,鬼魂多的地方自然买卖就多,在这一片偌大的区域里,竟有无数的鬼在摆摊设点,卖的东西也是种类繁多应有尽有,摊点前面都聚集了许多鬼魂,时不时一些摊点上冒出一些颜色各异的火光,也不知是在售卖售卖宝贝。
摊点面前鬼魂最多,队伍最长的就是牛头门和马面门中间的这个蓝袍老头,支着一根通天的黑帆,围绕在身旁的是茫茫一片黑雾,只能依稀辨清老头花白的头发。
穿过牛头门,老婆子便指着那鬼魂最多之地道,“那便是老鬼道士了,他摊点面前的鬼魂可都是为了通行令去的”。
老头身边的黑雾层层叠叠,且不断的往外冒出,湮没了距离他较劲的前两个鬼,身后的队伍可不比酆都城门口的短。
花婆婆转过来面向几人,手指往旁边一指,笑道,“看到那小小的官邸没?你们上面的钱财就是去那里取,走,我老婆子亲自带几位鬼僚去,有钱在手,买卖不愁啊”。
亲自带路想必也是无利不起早,走了那么久,眼看就能拿到钱了,自然要殷勤一些的,郁苳噘着嘴跟在了后面。
那个能取阳间之物的驿站很像凡间的土地庙,面积不大,里面昏暗不明,比这里的天色来得更暗一些,驿站里似站着两位阴差,只能看个大概轮廓,官邸里只能站下两人,花婆婆走进去后便朝她招了招手,她提了裙摆进了门。
一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堂下小鬼可是来取阳间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