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都在颤抖,牙齿不停的咬着下嘴唇,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百鬼齐哭的声音充斥于耳,一声不同于一声,却都同样的令人毛骨悚然。
如噩梦般的鬼哭声渐渐远去,此时一声炸雷似炸在了她的面前,放眼望去依旧是漆黑一片,只听到声响就在她耳边,说是炸雷又像是凡间的爆竹,却比爆竹威力大了无数倍,“嘭……”一声,前方出现了一道口子,有光隐隐透进来,浑身被风力推着往那光源移动,刹那间,她被拋到了空中,就如活塞被拔出的那一下,这里空旷得很,以至于她的叫声都有回音。
“啊……”她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七荤八素恍惚抬头,脸上一片惨白。
倒不是她想看到,而是总看到,在雾里镇那会儿就隔三岔五的撞见此等风流韵事,没想到一来酆都城就被她撞见了两鬼*,二人齐齐将脸看向她,红一阵白一阵交替出现后,终逼得她开口说话,否则这两鬼会一直这样死盯着自己。
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顺势拍了拍身上污秽的泥土,喉咙干涩得紧,想必是通道里风太大的缘故,清清嗓子将目光移开那赤Luo的二人,“咳咳,二位……”。
顿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词,“鬼侠”还是什么称呼她琢磨不定,在天圣宫好歹不相识的人还能互称一声“神女”,初来乍到实在是想不出这里该用什么称谓才算得上入乡随俗。
还没开口,却听女鬼扭头问身后的男鬼,“这是你家那位?”
男鬼摇头否认,“非也非也,不相识不相识”。
女鬼顿时眉眼生笑,“既不相识,那还不继续,管她作甚?”
男鬼听罢又恢复了之前的动作,全身投入将精力往一处送,她吃惊的看着完全漠视她的二人,看来酆都城的民风实在开化,光天化日当着外人做此等事也毫不羞赧。
早就听闻仙人断七情六欲,所以清修得道,即使有一些*的仙侣,也大多是神交,与其说仙人不屑此事,更不若说他们不想将功夫花在这上面,修为大涨时来的痛快感不比这少,故都说仙人寡欲,这一点她算从杭久身上体会过了,在雾里镇时还对她动手动脚,在天圣宫却没有碰过她一次,当然可能有其他缘故在,但却也给她留下了这么个印象。
凡人食五谷杂粮,自然是千万种情绪都存在,他们热衷于此事,但却因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圣人教化,习三纲五常,懂得些许道理,即使热衷也碍于情面,不会将此事拿到台面上来说,更不会当众干此事,这叫不知羞,枉为人,乃牲畜所为,如若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要小心将其藏起来,避免曝光于大众,那将颜面扫尽,千夫所指。
但这地府却恰恰相反,他们没有各种教化约束,不懂太多的礼仪廉耻,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七情六欲更甚于凡人,且行事更大胆,之前听说书先生说及此事时还以为是信口编来唬人的,但见到了眼前这两个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的鬼时,顿时心里信了几分,如此说来,酆都城且不是堪比烟花酒楼?
她扭头看向另一端,是封闭的死巷,逼仄的巷子里,两个鬼断了去路,而呻吟声却渐渐高涨,她涨红了脸冲着堵在巷子中央的两个鬼道,“借、借过,二位”。
正在性情高涨的二人对这话充耳不闻,声响却是越发大声,她厚着脸皮去拍了拍男鬼的肩膀,“大兄弟,且先停停,让我过一下路可好?”
男鬼这时方感到有人在一旁,脸上潮红,似没听清她的话,眼中顿时闪着荡漾的光芒,“可是要一起?”
然后恬不知耻的拉了郁苳的手腕,她吓得原本就无多少血色的脸上更惨白,将那男鬼的手甩开,狂奔至巷口外,逃之夭夭。
她扶着狂跳的心口一口气跑了很远,这里地处偏僻,周遭都是一些被烧焦的树枝和屋宇,建筑倒也与人间别无二致,但就是这天色吓人了些,始终昏暗不明,就如走在漆黑只有一盏微光的路上。
不是说酆都城是百鬼的集散地么?却见此地荒凉得很,而且在人间时见到的那些鬼都是样貌丑陋,却不想方才遇到的那两个鬼却个常人一样,难道到了地府反而能恢复生前的面貌?若不是这奇怪的天气和荒芜杂草丛生的地界,她都以为燕旎将她送错了地方。
鬼海茫茫,她又该如何去寻石一菲和陈东阳呢?一路走着,却见绛紫色的天空突然“轰隆”一声,这倒是照亮了地界几分,不多时,天空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眼见四处都是没有屋顶的斑驳断壁,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心下一凉,酆都城待她也实在恶劣,刚到这里便被淋成了落汤鸡。
走出不远,却见原本空旷不见一人的荒地上,陡然出现一副佝偻的身影,那身影慢吞吞的朝她走来,她脸上的皱纹很深,眼神却炯炯有神的看着她,似直奔她而来。
她不是人,不是仙,不是鬼,借了个萝卜做了身子才能勉强行走于三界六道,方才巷中的二人正在兴致上,没发现自己不是同类也情有可原,但这直面而来的老婆婆,双目死死盯着她,像能一眼看穿她的身份一样,她踌躇在原地,进退维谷,老婆婆却渐渐逼近,脸上还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容。
方才还百米开外的老婆婆,就在一瞬间停在了她面前,老婆婆身子佝偻得紧,蜡黄的皮肤皱巴巴的,头发花白的在后脑勺上梳了个髻,用一根磨损得辨不出花纹的银簪固定住,她停在郁苳面前,缓缓抬头朝郁苳一笑,笑容诡异得很。
郁苳拽紧了衣角,大气不敢出,雨“唰唰”打在她身上,只听老婆婆低沉的哑着嗓子道,“姑娘,买把伞么?”
郁苳实在笑不出来,嘴角一颤,“……各位?”
花婆婆一副“你别当我老了不知道”的表情,笑道,“老婆子也年轻过,深知这荒凉罕至之地看似废弃无甚用,实则却是不少野鸳鸯的相好之所,这不周遭也没个能避雨的地方,卖几把小伞,做点小本生意,实在是生活所迫啊!”
言语间就如将她当成了同类,看来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这个身份倒也能在偌大的鬼城混下去,不过仔细想来,当初在天圣宫,就连几大长司都未曾闻出她的气味,这些小鬼又怎会知道。
郁苳摸不着头脑,一路走来确实没见着几个人影,不,鬼影,除了巷中的两个鬼以外,放眼望去都是昏暗一片,断壁如山野鬼魅一般遍布这片荒地,难不成这巷子竟是他们约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