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山是仙山,能入选神女的人即使不是修仙之人,也绝不可能发出这种气息,这阴湿尘封的气息,倒像是在地下埋了上千年的腐朽之气,带着腐烂的霉味。
这种气息,从遥远的千万年飘来,飘飘荡荡进入了郁苳的鼻腔,刺激了某个记忆的神经,像尘封了多年的某种东西想突破桎梏在用力挣扎。
她手轻轻扶住太阳穴,对突如其来的疼痛猝不及防,女尸身上的气息竟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缥缈的熟悉感。
二十八察觉了她的不适,轻轻握住她的手心,发红的眼眶里写着不安和局促。
突然,一道白光闪电一样的从天空划过,地上的雪花纷纷往天上聚去,地上的几人裙摆飞扬,配合着一粒粒白雪的朝天聚拢,像是天空那道闪电有致命的吸引力。
就在这时,仿佛来自天外的若有若无的琴音从上空落下,琴音缓慢而沉重,穿云破空,一弦一弦拉扯着所有人的心,冰冷的空气随着这股力量也搅动起来,所有人目光都看向那琴音的来源。
这一幕实在过于梦幻,不多时,低沉的琴音逐渐逼近,一个白色身影的人从天缓缓而降,手中怀抱古琴,雪白的发丝被力量吹起,有种说不出的惊艳。
衣袂飘飘而落,所有人都看呆了,直到杭久一身仙气的站在她们面前,不知是谁才诺诺的叫了一声,“……长……长祖”。
尔后所有人都跪下行礼,郁苳脑子里还是刚才那夺人心魄的琴音,直到二十八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恍如隔世般,轻轻跪到了雪地上,余光瞥见,方才的那具无头女尸已经不见了!
杭久眉心皱得紧紧的,声音却异常好听,“起来说话,你们方才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舞小柒似乎一瞬间忘记了小蛇妖惨死的症状,看到杭久就如有了保护的屏障,怯生生的看一眼白衣男子,心中窃喜万分,然后老老实实的交待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不知道是不是郁苳自己多想了,她总觉得杭久总是把眼神不经意的停留在她身上。
这时,同样一袭白衣的玑婳也赶来了,她忧心忡忡,见到杭久连礼都没行就开口说,“还是让他跑了”。
不用说,玑婳指的一定是凶手。
杭久隆起的眉心,眼神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杀气,将古琴收至袖口,半响他才开口,“半柱香时间内,能在天圣宫戕害两人,来头不小”。
玑婳点头,“而且每具尸体上都有……地府的味道”。
她说得有些迟疑,像是不敢相信,也不敢胡乱猜疑。
杭久依旧皱着眉,轻轻抿着唇,玑婳才试探着缓缓又开口,“我们雪域山向来与地府井水不犯河水,虽说我们修仙道,但也从未做过什么损害地府利益的事,如今两具……不,三具尸体都被地府的人残害,地府立场已经很明确,如今人心惶惶,其心可诛,我相信三界六道对这件事也不会置若罔闻,要是真挑起事来,可能也会站我们这边……”。
还没等她说完,杭久便伸出了手打断她,“切勿妄言,还没查清楚之前,不宜早下定论”。
远处一团银色的铠甲正火速朝这里移动,如龙卷风一般席卷至此地,为首的守卫大惊失色,诚惶诚恐的跪下,“长长祖……属下来迟”。
天圣宫的守卫都是资质不凡之辈,为首的更是来路不凡,有的是千年修行的蛮荒凶残嗜血秃鹰,有的是力大无穷的骁勇旱魃,但就是这些本性阴狠,修为尚可的人,都没有发现整个天圣宫有什么异常,直到惊动了长祖,才知道大事不妙,可见行凶者修为远在他们之上。
能破除天圣宫结界,还能制造迷魂阵逃脱往生镜的追查的人,一定不是一般的地府鬼族,但如果是地府的位高权重者,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没理由去杀几个不知名的小兵小卒。
杭久心知肚明这不是这些守卫能应付的,没有做出惩罚,只是命令下去,“从今日起,加强各个宫殿的驻守人数,在各个关卡放置烛戾波,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结界位置更换,现在起,所有人不宜单独出行”。
为首的守卫令了命,胆战心惊的带着一批手下去部署安全措施了,二十八眼神怯怯的看了看郁苳,低声道,“难道真的大难临头了么?”
郁苳低着头,心里更是复杂万分。
“我将受害的神女尸体转移到了万丈冰崖,修仙者也属于三界六道,如果没有魂飞魄散是可以进入轮回的”,杭久颇为遗憾的说。
玑婳心领神会,“我这就去用寻找破碎的魂魄,让死者能进入轮回”。
杭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该不该把老九的话带给二十八呢?天圣宫有天圣宫的规矩,十年之期不到是不可能坏了规矩放神女出天圣宫的,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一个人乱走乱跑反而会成为凶手的目标和靶子,以二十八百年的修为,连一丁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把这个事告诉了二十八无异于增长她的烦恼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二十八和舞小柒等一行人纷纷侧目看着她,不用说郁苳都能猜到她们心里在想什么,冰火殿从来没有贴身神女伺候,能让长祖主动要求去冰火殿的,从古至今还没有过。
舞小柒面色十分难看,酸溜溜的看了郁苳一眼,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暗地里狠狠的咬紧了后槽牙。
二十八也皱了皱眉,她当初一心为了长祖来天圣宫,来了这么久了,今日头一次看到长祖,但转眼长祖就让自己的好朋友去身边伺候,她很想安慰自己这不关郁苳的事,但是看郁苳的颜色却黯淡了。
一个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在别人那却是唾手可得,而这个人却是她最好的朋友。
玑婳像是不敢相信杭久说的,愣了两秒后才恢复作为天圣宫长司该有的姿态,她面色仍然平和,但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局促。
“长祖可是……想要保护这个丫头?”玑婳剪水般的双瞳凝视着杭久。
杭久微微勾了勾嘴角,举手投足仙尘飘逸,“近来得闲养了条地龙,便随便点了位神女过去照拂,仅此而已”。
玑婳眼神里有丝不可捕捉的落寞,“长祖回……近来好像很喜欢这些个小玩意,前段时间养了只白兔,这几日又养起了地龙,可是这几千年来每日抚琴打坐日子过得太乏味?”
杭久眼神淡淡,吐了两个字,“爱好”。
又低头拉伸了手臂处白衫的细微褶子,“不过那只白兔,不小心走丢了,现在……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