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轻轻抚了抚后颈,按摩了下太阳穴,有些责怪的语气说,“这棺木睡起来也不过如此,还被这些小鬼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郁苳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女鬼啊!
“你是谁?来我棺材铺做什么?”郁苳大着胆子问。
女子精致的眉眼上下打量着她,微微皱着眉头,“我为何来找你,你当真不知?”
郁苳摇头,“当真不知”。
女子抱着手臂轻轻在棺材铺踱步,突然停到了她面前,眼神有些锋利,“阎君的事儿你可知道?”
阎君的事儿?她想起方才那几个湖边小鬼的话,好像是说阎君身患重症,地府乱作一团,难道这鬼也是从地府逃上来的?
这可不好对付!
“知……知道又如何,你休想兴风作浪!”郁苳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在此时显得她特别心虚。
“你知道?!”女子瞬间双眼血红,黑眼仁凝成一个点,看起来既诡异又阴森。
“你既知道,却仍在这里不管不问?!”女子瞬间露出了凶恶的面容,张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像是要一口吃了郁苳。
看女鬼的反应,难道要说不知道?这鬼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啊!
女鬼双手的指甲正以肉耳听得到的速度飞速生长,就这一会儿功夫,眼前那个有着精致眉眼的女子突然间变成了张着血盆大口,手上长着血红指甲的厉鬼!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救命啊!救命啊!”她放声大叫,惊恐的连连后退。
“我现在就杀了你!你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哈哈哈哈……”女鬼说完,张牙舞爪的就冲郁苳袭来。
女鬼头发长长的披散着,也不知从哪来吹来一阵妖异的风,墙上的烛火熄灭,棺材铺陷入一片死寂,方才那一阵腥风血雨的画面瞬间变得异常安静,仿佛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女鬼呢?郁苳诧异的环顾四周,没有一个鬼影,方才中央那副被推开的棺材也严丝合缝的合了起来。
刚才那疾风骤雨般的局势犹如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也至于郁苳心里是懵圈的,那个女鬼究竟是谁?听她的话,好像是阎君的什么亲信。
不过长得那么美,十有八九是阎君的心上人。
那自己和阎君有什么瓜葛?他的心上人才会为了他想来杀了自己。
一团团的迷雾让她摸不着头脑,她找来火种,重新点上了两道白烛,棺材铺恢复了明亮。
刚才自己叫“救命”居然没人出来看一眼?她气鼓鼓的走到后院,想看看他们究竟在干嘛!
后院一片漆黑,没有一间厢房有光亮,看样子,三人都不在家。
杭久也不在,她这才想起来,自从阿久回来那天见到过禺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了,难道禺枭就是来催阿久赶紧回雪域山的?那现在他找到了阿久,人还在不在雾里镇?
或许明天可以去打探打探。
家中只剩自己一个人,回到了东厢房,看到那一张和阿久一同睡过的床榻,此时还有些想念阿久宽大而温暖的怀抱。
躺在床上心事很多,最重要的是,自己如何跟石一菲解释自己一个石之后就要跟随杭久去雪域山的事?也许,让石一菲与自己一同前往那座仙山,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且抱着这样的心态去试试看,如果都能到雪域山长住,也算是造化了。
她从小也算阅鬼无数了,可是方才家中出现的那个女鬼让她有些心悸,总觉得有些事和自己有关,但是转念一想,那是阴间的事,自己即使再能通阴阳,也是个阳间大活人,怎么可能和自己有关?
就算有关,也是前世今生,前尘往事,现在的自己肯定是不清楚的,如此一来,就不要多想徒增烦恼了。
之前棺材铺住着阿久,小鬼们都不敢靠近,所以棺材铺甚至比外面还“干净”,如今阿久不在,仅靠前堂的钟馗金身,恐怕还是对一些有能耐的鬼毫无作用。
就这么想着,窗外突然一阵冷风吹来,撞得门直响,她不禁裹紧了被子,嗅着残留在床榻内的一缕奇香。
门仍被风吹得“砰砰”直响,郁苳下床一看,这股怪异的冷风从门缝里钻来,吹得全身冷飕飕,正想搬个凳子顶住那快被吹开的两扇门,不料大风猛一阵袭来,门被“哐当”一声吹开。
一阵迷雾随着大风吹了过来,郁苳闭着眼睛挥了挥衣袖,雾气淡些后,模模糊糊发现院中站着一人,她拢了拢衣襟走出门去,发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背对着她。
白衣后面,是大大的“囚”字,郁苳知道,这是阴魂穿的衣服。
看来这次地府闹的动静挺大,一夜之间让她看到两个女鬼,她转身欲进屋去,白衣女鬼此刻却转过了身来。
那双眼睛,那眉目,那脸庞……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她是谁?心里为什么会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她见到别的鬼不一样,明知道她是鬼,却感到格外亲切。
女鬼看着她,眼睛突然通红,眼泪浸在眼眶里,嘴轻轻动了动。
郁苳站在门前,女鬼在院中的冬青树下,听不清女鬼说了什么,但是看女鬼的口型,她十分肯定女鬼说的就是那两个字:火儿。
白衣女鬼眼中失去了神采,再抬眼时,泪珠已经滑落到腮边。
“我是你娘”,女鬼的声音很轻,但这四个字却清晰的落入了郁苳耳中。
娘……郁苳一怔,她是雾里镇唯一的一个棺材子,也就是在棺材中降生的婴儿,母亲生她时难产,失血过多,活活痛死在床上,因此,她还没出生便没了娘,“娘”这个字,在她的记忆里,就是一个符号,一个代名词。
郁苳从来不知道有娘是什么感觉,会像爹一样事事管束着自己么?小时候,雾里镇的那群野孩子总骂她是没娘的孩子,总是欺负她,又说她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不祥之人,不愿意和她做朋友,偶尔在集市上,看到一些母亲给孩子买糖葫芦,买拨浪鼓,她都会站在一旁看着,或许自己的娘还在世,也会如这般去疼爱她吧!
也许自己是第九代棺材子,也活该如传言所说,命运坎坷,一世凄苦吧!
也许从出生起,从她娘难产而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孤独的命运。
郁苳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鬼,她的容貌依旧年轻,只是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也是发白的。
以多年见到鬼的经验来看,郁苳的娘死前一定十分痛苦,这样的脸色血似乎都流尽了……近距离打量,这才发现娘的腹部的位置有隐隐的血色透出,看来当初产婆就是从这里切开了她的腹部,取出了腹中的小郁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