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丝月光照射了进来。
粟媚伸出僵硬的手揉了揉发酸的眼,她疲惫的睁开了眼睛,入目却是一片黑暗,过了一会儿,粟媚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触手处一片柔软,她扭头看了看,看到了身旁的高侨,粟媚大脑当机了一会,这才想起来下午都发生了什么。
听外面吵闹的声音,估计现在已经到了晚餐时间吧。
颤抖着从地上站起来,粟媚找到饮水机。饮水机被砸坏了,水桶滚落在地上,不时有些水滴落出来。粟媚也不再找杯子了,直接就着口便喝了起来。清凉的水流进干涩的喉咙里,喝了几大口水,粟媚这才觉得身上恢复了点力气。
走至门边,将房间里的灯打开,粟媚环视了一圈儿已经被高侨砸的稀巴烂的房间,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瘦瘦弱弱的高侨一发起疯来,还真是力大无比啊。
将唯一一个还算是完好的沙发铺好,然后把高侨从地上扶起来,拖、拉、扶、拽,终于将他给弄上了沙发。
虽然不知道高侨为什么要嗑药,但是,至少他在最疯狂的时候,还会拉住粟媚的衣袖,哭着求她给他个痛快。
丫丫的,这么晚了,门诊部早就没有人了。粟媚看了看四周还有什么能用的,目光扫过地下的水桶,粟媚直接把剩下的半桶水扛起来,然后使劲一泼,水直接就浇在了高侨的脸上。
“咳咳咳……”水通过呼吸进入鼻腔,高侨突然闭着眼睛重重地咳嗽起来。
粟媚听到声音,赶快把水桶放下,然后蹲在他的身边,双手拍打着他的脸颊,大声呼喊道,“高侨,高侨你醒醒!”
高侨咳嗽了两声,隐约中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便费力的睁开了沉重的眼睛。记忆如潮水般向自己而来,睡觉…窗户…热…水杯…
“咳咳……”高侨又开始咳嗽了,听到耳边吵闹的声音,费力的说道,“行了粟媚…我还没死呢,别吵了。”
在粟媚的帮助下,高侨艰难的坐了起来,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情绪有些莫名的平静,嗓子沙哑地问道,“这都是我干的?”
粟媚看到他醒了,还能这么平静,就知道是没事了,不禁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看到你下午那么发疯的砸东西,我还以为你无缘无故就这么疯了。嗑药也不用这么疯狂吧,这个时候还是白天啊……”
听着她的话,高侨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眼眶也红了。他的一生都是平淡无味的,或者说,一直是充满了嘲笑的,小学时还没有什么,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加诸在他身上最多的字眼就是胖。
一米七二的个子,却有一百七十斤,整个人就像是胖起来的气球。他曾无数次在黑暗中为这个字而苦恼,可是,他却不曾瘦下来过。
好不容易,大学时期交了三个这样真心对他的兄弟,还没来得及真正的踏入社会,就已经跳到了这样的火坑里。若是这青日医院在高侨心里还有一些存活下去的希望,这白粉,才是将他推入深渊里的最后一手。
小时候,曾经有一次坐火车回老家的时候,在火车站的厕所里,他无意间看到了一位面容枯槁的瘦弱男人躺在最里间的一间厕所里,那人口中喘着粗气,背靠着墙壁,手里拿着一根针管往自己的胳膊上打针。
当时的高侨还在奇怪,打针那么痛,怎么还会有人自己给自己打。然而这男人接下来的动作却是吓到了高侨。
他居然朝着自己诡异的笑起来,声音越笑越大,肩膀也抖动着,凹陷的眼窝里两颗黑黑的眼珠死死地盯住高桥。接下来,他便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不能动弹了。
高侨那时还小,不懂这时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后来妈妈的身后跟着好多个警察,慌慌张张的跑进这里,然后把他给抱了出去……
直到后来,高侨长大了,从报纸上电视上得知,那是毒.品,只要碰一次,就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记得某个戒毒日,学校观看大电影,电影讲述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因为好奇而注射了白粉,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工作丢了,父母也因为他而生病住院,妻子带着儿子回家,抛弃了这个人,所有的亲友见到他如同见到了瘟疫似的要赶快避开。最后,因为没有钱去买白粉,他便去偷去抢,最后,当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一个厕所注射,因为白粉摄入太多,最终,在这间小小的厕所,结束了他短暂的一生。
影片中的人和记忆中的某人相互重合,同样的厕所,同样的人倒在地下,同样的警车声。而旁边,一个小男孩亲眼目睹了一条生命的流逝。
从那以后,甚至有一段时间内,高侨都不敢自己去厕所,上厕所总是要人陪伴才行。而他之前懦弱的性子,也是那个时候形成的。
可是,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有权有势的高官,在面对生死抉择的情况下,求生的毅力会无比坚定,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活下去,这就是人类的本能,而高侨,也不例外。
高侨心有余悸的看着粟媚的影子,他不敢相信,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这种东西的危害早已根深蒂固的在他的脑海里了,现在要他接受这种东西,无疑是一个乖小孩拒绝他妈妈所交代的话。
虽然在一个月以前,他接触到了这个东西,可他早已把这东西给扔了,永远不要碰这东西,没想到,还是栽了。
粟媚还在口若悬河的数落着高侨,却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影子,不满的情绪滋生,粟媚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不会是药效还没有过去吧?”
高侨猛地一抬头,狰狞的表情有些吓到了粟媚。
粟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虽然说她并不怕高侨,可是磕了药的人一发起疯来还真的是很可怕的。
高侨深呼吸了两下,平静的问道,“有没有办法抑制,我不想就这样下去。”
粟媚奇怪的问道,“你自己磕了药,到最后还想抑制,也太奇怪了吧?”
“我中午正在午休,有人在我的杯子里下了药,不过我没喝完,倒了一半。”高侨平静的看着她,这件事不难猜测,这种药的药效是分分钟就可以见效的,所以他并不是在睡觉之前就喝了的。而自己醒来后,只喝了那半杯水就出问题了,那肯定是水有问题。
粟媚皱了皱眉头,想到自己上来的时候,问的那个前台护士。记得她说,袁明在自己来之前也来找高侨了,可是自己上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袁明的身影。
粟媚清了清嗓子,试探性的问道,“会不会是袁明,毕竟我们才刚刚联手陷害过他,会不会是他在报复你?”
“这件事等明天再说,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有方法,可以抑制,这玩意儿…”高侨声音低沉的说道,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来描述白粉,只能用这玩意儿来代替。
粟媚玩笑的表情收了起来,严肃的问道,“你确定你想好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是,我想好了。”高侨声音低垂,听起来不带任何感情。
粟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生气,停顿了三秒钟后,答应道,“好,从明天开始,每日早、晚,你都去找李护士长,让她给你打一针。你就不必再为这药效而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