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梁均旭恍然,“你还记得这件事情啊,不过这次我准备好了,绝对不会临时出问题的。”
苏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正好听到监考老师说可以进考场,她不管不顾地将笔塞进他的手里就跑了开去,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梁均旭低头看了一眼这支黑笔,忍俊不禁,放回自己的笔袋,而后跟着大家一起排队进入考场。
直到坐上位置,苏怜的心跳才逐渐正常,她握紧她笔袋里的另一支黑笔,抬起放到唇边轻轻触碰,这是她从铁皮盒子里拿出来的,他用过的那支笔,她的幸运物。
苏怜记得语文考试的作文题是“绿叶对根的情意”,就像她记得不开空调的教室有多么的闷热,就像她记得电风扇开到最低档时的摇晃声,就像她记得,梁均旭之于她的点点滴滴……
她不能忘,也不敢忘,因为这是她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往后都无法复制的一段时光。
高考的最后一天下雨了,像极了她们离别的眼泪,淅淅沥沥,不停歇。
考完之后,她们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将过往的考卷往外扔,就像是别人曾经做过的那样。
孙文婷忽然说了一句:“可惜国亚不在,她连高考都没参加……”
苏怜的笑容僵硬,眼眶顿时湿润,哑着嗓子问:“我们去看她吧?”
大家齐齐看向她:“你知道她家在哪里?”
“嗯,我知道。”苏怜忍下哽咽,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艰难。
苏怜去买了一束花,鲜艳的玫瑰,好大一束,殷初唯看到之后就笑:“哇,国亚看到一定会很开心,她最喜欢玫瑰了呢,之前就一直抱怨张怀宇从来不送花给她。”说着顿了顿,“也不知道张怀宇现在怎么样了,高考考得怎么样。”
说起这个,大家都叹了一声,苏怜别开头,不让她们看到自己湿了的眼。
她们打车去的,车子往郊外开去,宋雪看着窗外:“怎么越来越荒了?她家这么远啊。”
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两个大字。
“陵园”。
宋雪的笑容收拢:“阿怜,这是哪里……”
孙文婷也看到了:“阿怜,你不要和我们开玩笑。”
几个人站在陵园门口,苏怜哽咽:“对不起,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们。”
连殷初唯的表情也变了:“阿怜,你是开玩笑的,对吧?国亚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她们亲眼看到了那块墓碑,那块写着宋国亚名字的、有她照片的墓碑。
宋国亚的照片是高二时殷初唯拍的,笑容很大,露出了两排白白的牙齿,那么漂亮。
“对不起。”苏怜将花束放在一旁,“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国亚……”
“这不是国亚,这不是她,这是她在和我们开玩笑,怎么可能呢,国亚还好好的,怎么会,怎么可以……”孙文婷跪倒在墓碑面前,哭出声来。
雨下得越来越大,她们没有带伞,几个人被淋得湿透,可没有一个人走开,半山腰上那么安静,静到只有雨声和她们的哭声,好像是天空都在和她们一起哭泣。
在这个不知所措的年纪,好像一切都那么不尽如人意。
殷初唯这天晚上也没有回家,几个人将席子在地板上铺好,头顶头躺着,看着天花板上那把小小的电风扇呼呼地吹。
“我们毕业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嗯,我们毕业了。”
抽泣声逐渐响起,大家紧紧地拥住对方,仿佛这是一片眼泪的海洋。
这是她们在恒昌中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宋雪在她们还睡着的时候就悄悄走了,留了一张字条说免得到时候又要哭哭啼啼,剩下的几个人看了字条,果真湿了眼眶。
而后孙文婷也走了,只剩下苏怜和殷初唯,因为苏怜父亲来接她,所以殷初唯和她一起在宿舍楼下等着,苏父很快就到了,司机将苏怜的所有行李都搬了下来。
苏怜迟迟不想上车。
殷初唯抱了抱她:“回去吧,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要是能考到同一所学校就更好了。”
“好。”苏怜忍着眼泪,“我们暑假出去玩吧,就我们两个。”
殷初唯笑着点头说好。
苏怜松开她,往车里走去,都已经开了车门了,她又跑回去,狠狠地抱了一下殷初唯:“我们会一辈子都是好朋友的,一定会的!”说完,她便松开殷初唯,匆匆忙忙转身跑进车里,忍着眼泪,“走吧。”
殷初唯伸手摸了一下眼角,湿漉漉的:“该死的阿怜!”
苏怜到底还是忍不住起身往后看去,殷初唯还站在原地,只是身影逐渐模糊起来,她知道,那是她的眼泪……
这个她生活了三年的学校,这个她仿佛才刚刚到来的学校,现在,她就要对它告别了。
再见,我的高中。
再见,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苏怜回去发起了高烧,大概是和前一天淋了雨有关系,高烧一直不退,苏父苏母便将她送去了医院。
2014年,禽流感肆虐全国,苏怜便被当作疑似病例隔离了。
苏家只有苏怜一个孩子,苏父苏母平常虽然对她严厉,但遇到这种事情还是紧张坏了。
苏父通过关系才得以一身装备进去看一眼苏怜,苏怜原本就瘦小,这会儿因为生病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丁点儿精神都没有了。
“阿怜。”苏父轻声叫。
苏怜缓缓睁眼:“爸爸。”
“你,还好吗?医生说了,再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你别害怕。”
“爸爸。”苏怜轻声叫,“如果我能出院,我可不可以,不出国,我不想出去,我想留在这里……”
“好好好。”苏父连连点头,“爸爸不让你出去了,你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怎么样都没关系。”
那么脆弱的苏怜终于露出了笑容:“爸爸,你说话算数。”
苏怜很脆弱,但是她也很坚强,半个月之后,她终于退烧,得以出院,回到家的时候,她整个人瘦了十斤,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