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掩上,那黑纱女子依旧冷冷地站在那里,看着谢蔷儿,仿佛随时都想要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刀刺穿她的心脏。
谢蔷儿笑着看向她:“过来喝杯茶吧。微姐姐。”那黑纱女子一怔,忽然狰狞起双眸,冷声道:“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谢蔷儿又是一笑,道:“微姐姐若是想杀我,那夜在龙梅镇就不会出手相救了,不是吗?”
微雪语塞,走过来,摘下了黑色面纱,那一脸的冷漠更显露无遗。沿着桌子坐了下来,淡淡地看着谢蔷儿道:“你为何不愿和王爷在一起?”
心里忽然抽痛了一下,脸色泛白,谢蔷儿没有回答,微雪顿了顿,顺下长睫:“王爷离开谢安先生的蔷薇庄园了。”
谢蔷儿握着茶杯的手滞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常,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么?王爷他没有回燕国的邺城,而是隐在了会稽桃花溪畔的一座小竹屋里,这些你都知道么?”微雪冷哼一声,用力捏着手中的茶杯,似乎在隐忍着巨大的哀怨和仇恨。
“他……”谢蔷儿恍惚着看向微雪,惨白的双唇颤抖着,他为什么没有回燕国?燕……澈……这两个字刚浮出思绪,左胸口立即剧痛起来。谢蔷儿拧紧了眉头,痛苦地捂住心口,眼角生涩地淌出泪珠,然而,却依旧极力克制着。
“你?”微雪惊愕地站起来,看着谢蔷儿。敛起怒容,按住谢蔷儿的右手腕,为她把脉,黛眉不禁蹙起,谢蔷儿的脉象极其不稳定,似乎有一股‘内力’流于血液之中。按理说,这本该是护体的。然而这股‘内力’却似乎极具攻击性,一旦被触发,则如走火入魔般侵蚀人体。再则,若是‘内力’,那应该是可以化解的,而它却如同一盘散沙,无可估摸。倒像是苗疆巫族的毒蛊。
苗疆……微雪眼前一亮,又看向痛不欲生的谢蔷儿,立即伸手点了她的痛穴,谢蔷儿这才稍稍减轻了痛苦,只是伏在桌子上,大口喘着气,脸色已然一片苍白。
“你中了蛊?胭脂郡主给你下的?”微雪冷静地坐下来,轻抿一口茶,深邃地望着她。
“你怎么知道?”
“哼!”微雪冷笑一声,难怪那日红豆行色诡异,原来是帮着她那蛮横主子下蛊害人。“什么蛊?”
“相思蛊。”谢蔷儿动了动嘴唇。
微雪睁大眼睛,高声道:“她竟然给你下相思蛊?”谢蔷儿一动不动,没有做声。微雪蹙着眉:“为谁下的蛊?”紫眸中有微小的颤动,“难道是谢安先生?”
“不,不是三叔。”谢蔷儿缓缓睁开眼,琉璃瞳里一片空洞,近乎无声道:“是慕容垂。”说罢,心口又是一痛,无奈地合上眼,一滴眼泪落到暗红木桌子上。
微雪一怔,双眸苦涩下来,许久,缓缓道:“回到王爷身边吧。你明明已经……”不由得哽咽住了。
谢蔷儿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我喜欢的另有其人,微姐姐何苦一再相逼?”
“你!如果不爱王爷,相思蛊又怎么会这般剧烈呢?”微雪睁着眼,愤怒地咬着下唇,谢蔷儿只是看了微雪一眼,并不做声。
微雪愤愤地捏紧茶杯。相思蛊,乃苗疆至烈至绝之蛊,虽不至灵灭魂亡,却永不得解除。一起相思,痛不欲生。情越深,则蛊越剧,甚至活活因疼痛而气绝。
“蔷儿姐!蔷儿姐!”急切的敲门声,是谢玄的声音。
“回到王爷身边,否则,你真的会痛不欲生。”微雪眼中释放出一丝凛冽,在门被用力推开之时,迅速从小轩窗飞了出去。
“谁!”谢玄见一抹黑影闪过,正欲追上去,却被谢蔷儿唤住了,见谢蔷儿面色惨白地伏在桌子上,忙冲过来扶住她,“蔷儿姐,你怎么了?”
谢蔷儿空洞着双目,静静地看着前方,唇角浮起一抹如花失却的笑,喃喃道:“是啊,为什么会痛得这般剧烈呢?”眼角滑落两行泪。
谢玄赤红着双眼,怒吼道:“那人究竟是谁?”紧握着右拳,凝脂般的手上鼓起几道青筋。
谢蔷儿勉强撑坐起来,拭去眼角的泪水,道:“故人罢了。玄儿莫急,我只是前些日子奔波,有些累了而已。”随即柔和地笑了一笑,站了起来,苍白的脸庞犹如失却的蔷薇花瓣,琉璃瞳里深邃了几分:“玄儿,我明天要回会稽。”
“明天,才回来几日就要走?”谢玄怔怔地望着她,谢蔷儿点了一下头,转身,从锦盒里拿起她刚绣好的崭新紫罗香囊,送到谢玄面前,道:“玄儿,送你新的,把那只旧的扔掉吧。”
谢玄怔怔地接过香囊,放在手心,然后,手渐渐攥紧,纯澈的星眸中泛着点点光芒,呢喃着:“我不会扔掉,永远都不会。”
谢蔷儿抿唇一笑,转身往门口走去,扶着门,回头一笑道:“玄儿,我今晚想和婶婶一起睡。”
“蔷儿姐,去吧。”
谢蔷儿微微低下头,琉璃瞳异样深邃,许久,问道:“玄儿,若是忘掉一个人,你会怎么做?”
谢玄一愣,敛眸道:“我会把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全部焚烧干净。”眸子暗淡了下来,似乎有几分悲涩,焚烧,剩下一片灰烬,让自己懂得那炽热的伤早已刻进血骨,带走的只是回忆,留下的却是比死更永恒的沉默缅怀。
谢蔷儿笑了,转身走开,离开他的视线。
站在原地,紧握着香囊,仰头闭着眼,念道:“蔷儿……”尽管早已知道他的那份感情不可能有结果,却还在奢望着亲眼看着她为自己穿上大红的嫁衣。
其实,这样沉默着守着她,也很好。
一行清泪滑下脸庞,空气中似乎残留着她淡淡的体香,只是……已成碎片,独留他一人沉默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