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一点十七分了,距离柳诗琪再次进行全身检查后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医生们都已经拿着脑电报告和血检报告过来了。
护士说,柳诗琪只是太累了,并没有生命危险。
而柳诗琪在十点十分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并再次对所有关心她照顾她的老师同学们表达了歉意。
中午下了一场大雨,浓重的黑云席卷而来。黄豆般大的雨滴砸的玻璃窗乒乓作响,一道道的水痕接连不绝,冲刷全世界藏污纳垢的角落。大大小小的水潭贯穿了街区。
温根勇看着乖乖吃午饭的柳诗琪,心情十分复杂。他的思绪如同他的呼吸,杂乱不堪。
蔡雪兰见他如此,不由得宽慰他,“诗琪没事就好……”
苍白的话语湮灭得极快,温根勇仿佛从来没有听见般,木木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蔡雪兰搬了张凳子,也坐在了温根勇的旁边。不过她却勾勾地盯着温根勇的手,入了神。
温根勇靠在椅背上,蜷缩着背,闭着眼卷成一团,一动不动。
当时,看到柳诗琪像追赶什么东西一样的从夺门而出,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温根勇马上和反应过来的蔡雪兰冲了出去。只见柳诗琪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楼梯口,咚咚的下楼声非常明显。
温根勇呼吸频率激增,甩开蔡雪兰,一步跨下两三级阶梯,好几次还滑倒了,膝盖手肘磕破了好几处。等到好不容易追上去的时候,看见了柳诗琪在癫狂地朝空中挥舞着双手。然后温根勇晃了一瞬,竟然看见柳诗琪猛地晕了过去。
他想也不想的接住了柳诗琪,但他自己却因为加速过快而狠狠地砸向了地面。在即将摔倒的瞬间,温根勇把自己垫在了下面……
嗵地一声,温根勇的身体敲响了地板。而后,蔡雪兰也飞奔而来。
“帮我一下……我好像动不了了……”温根勇嘿嘿地笑了起来,一时只望见了蔡雪兰。
“你是傻瓜吗……跑那么快……”
蔡雪兰一边扶起压在温根勇身上的柳诗琪,叫来了一个不远处正在值班的护士。在外人的帮助下,柳诗琪被紧急送往手术室,进行抢救;温根勇则是去了外科的急诊,涂了一点药,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在特护病房的角落里,苦于温根勇长时间的沉默不语,蔡雪兰决定还是先开口了。
“你现在还是别太担心了。诗琪只是前几日复习得晚了些,那天又受了伤,刚刚跑了几下,有些体力不支罢了。”
“你说,当时诗琪为什么要冲出去呢?”
蔡雪兰和温根勇变成了面对面坐着的姿势,蔡雪兰喝了口水。
“不知道……或许是想到什么了或者看到什么了……”
蔡雪兰比温根勇和柳诗琪长一岁,同年进的大学,当过许多晚会的主持人,现在是学校社团里居于领导地位的要员,所谓同年龄层里的佼佼者,不过她今天看起来颓丧。
“你到底想说什么?”温根勇问道。
“就像你所说的……这次意外……不排除人为的可能。”
温根勇摇摇头,深深地吸一口气,说,“实际上,警察们也说是这么一回事。场务在地上重新拿起的那盏灯已经是坏掉了的……”他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躁动的拳头。“是已经坏掉了……”温根勇重复着,眼睛里的血丝骤现。
彩排意外发生之后,晚会最终的地点变化很大。可是主持人的阵容依旧没变,与柳诗琪的拆线时间也有密切关系,医生曾经说过柳诗琪七天后即可拆线,对晚会的正常开展并没有多大的冲突,这个结果使温根勇大感意外。
“是总策划亲口说的?”
“昨天院长把我找去,跟我说,校方对这次的晚会很是看重,人手又不足,要诗琪拆线后务必继续排练。”
“看样子,学校又是想把这件事压下去?”
“是暂时是这样决定的,若果有变动会立即通知的。”
“那不是欺负人吗?”
“那可不。其实,在学校那边来说,像诗琪这样的也不过如此。”
蔡雪兰家里边曾经对她读什么大学都无所谓,每月都有上万的生活费,听说校方被施与了挺大的压力,得利的情况不太理想。蔡雪兰一直希望有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活,当然不会不顾柳诗琪的具体情况。
“你没说什么?”
“我又不是不把诗琪当朋友,哪能不说一句话啊,你说呢?”蔡雪兰烦躁地喝了口水说,“我只能尽力让诗琪少受些罪。不过,我家那边可能就不那么想了。”
“这……不管这次的事件校方怎么处理都好,都是要优先照顾到诗琪的。其实,大学暗中早就有些小型社会的感觉了,只不过没有意识到而已,对吧?”
说到这儿,温根勇忽然联想起柳诗琪对自己说的事来。
蔡雪兰不知道温根勇在想什么,闷闷不乐地咂吧了一下嘴,说道:“不过是价值观的不同而造成的分歧罢了,一旦想法不同,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
“别和家里人太怄气了,如果能顺着他们一点,关系也不会弄得这么僵。”
“再努力沟通也是白费……哎……我现在和你讲不来。”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哟。”
“早知现在,还不如顺了他们的意。”
温根勇对蔡雪兰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有点摸不着头脑。和他比起来,蔡雪兰就一路顺风,踌躇满志。她既有雄厚的家势,又具有管理人员的才能,是个能说会道、办事通达的人。对于蔡雪兰,温根勇说不欣赏,那是假话,但也仅此而已了。
“里面的弯弯绕绕是一门学问啊……”蔡雪兰沉默了许久,最终拍拍温根勇的肩膀,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走远了。
温根勇看着柳诗琪,她不够力气拧开汤锅的盖子,于是走过去帮她。
“学校方面怎么说?”柳诗琪对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貌似有些怀疑。
“还……还不知道……”温根勇被这个问题一滞,没再说话。
“那这个东西怎么办?”柳诗琪指指自己被重新包扎的头。
“医生说,要继续观察几天……”
柳诗琪脑子里一直想着王荣康突如其来的帮助。她真没想到精神力的共享可以有这种用途。那王荣康岂不是已经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了柳诗琪一时顾不上话,连忙检查脑内的防御。柳诗琪紧蹙的眉头骤然松了。
一瞬间,不知为什么,温根勇脑海里又浮现出柳诗琪那忧伤的、窒息般的眉头猛地一松的表情。他攥着食盒闭上了眼睛。
柳诗琪答应了会好好吃饭之后,温根勇终于肯去吃午饭了。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分了。柳诗琪在首次与王荣康进行精神力共享之后,很想马上跟王荣康取得联系,可是在这个医院里公然联系异能者,毕竟有些风险。
柳诗琪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饭,思考着怎么跟王荣康谈这件事。
先问问他为什么要在脑内当她的操控者。柳诗琪是认为他是感到了生命威胁,难道就这么简单吗?王荣康还说柳诗琪一幅新手菜鸟的样子,也许有解除精神契约的打算。
无论如何,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当初又那么草率地定下来?
柳诗琪翻了翻笔记本,进入六月毕业季以后,毕业晚会和换届大会接踵而来,今明晚都有安排了。
不过,只要王荣康能够安排出时间,自己不参加这边的换届大会也得去见王荣康,直接听听他的想法和任务最新的进展。
待心情平静下来,柳诗琪放下碗筷,拿起手机,走出了病房。
和以往一样,她还是到楼道过道那儿打电话。扫了一圈,没有任何摄像头,便撑开了防御结界,按下王荣康留下的号码。
王荣康既然有时间监测柳诗琪的精神力情况,只要没什么特殊情况,这个时候王荣康应该在公司。
嘟……嘟……铃声响了好几遍,到第五遍的时候才有人来接电话,她还以为是王荣康,没想到话筒里传出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喂,喂。”
柳诗琪不由自主地拿远了电话,屏住了呼吸。
毫无疑问,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喂,喂……”
又听到这样的声音之后,柳诗琪赶紧挂断了电话。
王荣康那么优秀,总部里又有那么多女异能者在,那么这个孩子会不会是王荣康的孩子呢?
听说有个女异能者很妩媚性感啊,可是,王荣康没说过一点自己的私事。
他是王氏的人事经理兼总裁,今天又不是节假日,怎么会不在公司呢?也许临时有急事出去了,或者受了重伤在总部修养?可是,那孩子说话语气又那么沉稳,也许是某个专长于伪装的异能者吧?
总之,电话铃声响了半天,一个孩子来接电话,说明王荣康要么不在公司,要么就在公司也不能来接电话吧?
柳诗琪越想越不安,极力想着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难道王荣康和他的情人吵架了,要指使孩子来接电话?
说不定是那孩子接多了公司的电话,见电话响了挺久,又不能打扰父母的浓情蜜意,才接的吧?
偏偏打电话来的人没说话就挂断了,于是更不好意思打扰父母了,又坐在办公室里自顾自地玩了。
就像自己亲临其境一样,柳诗琪一个劲儿地往坏处想。
无论如何都要与王荣康取得联系,可是,一想到王荣康的孩子会接听,又不敢打电话。
”再等等看吧……“柳诗琪安慰自己说。
柳诗琪现在心烦意乱,暂时不想回到病房去,就到一楼的医院草坪散起了步。
正值午饭时间,草坪上空空荡荡的,有个过去的护工朝她点点头就走向了医院的饭堂走去了。
大中午的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散步,别人一定会在背后议论她,说那个人不爱惜身体了,等等。
柳诗琪的脑子刚开了一会儿小差,马上又被王荣康的事给占据了。
又过去三十分钟,这会儿可能是王荣康来接电话了吧?万一又是那孩子接的话,一听见声音赶紧挂掉就是了。这么一想,她便离开草坪,又回到病房外的走廊,开启防御后往王氏打电话。
这回柳诗琪做好了随时挂电话的准备,和上次一样,响了半天没人接。
刚才是响了第五遍的时候那个孩子来接的,可是这回第六遍也没人接,响了七八遍,直到第十遍还是没人来接。柳诗琪挂上电话,等了一分钟,又拨了一次,这回同样响了十声也没人接。
这么说,那孩子后来被接走了,但王荣康出去了。
柳诗琪半是放心半是失望,倚着墙沉思起来。
到底王荣康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