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雨初晴的清晨,空气洁净而清澈。远远的山峦轮廓异常分明,连东山顶上的三棵迎宾松伸展着的傘形枝叶也清晰可见。沿汉水河谷南下的冷空气,虽然赶走了连绵阴雨,而夹带的阵阵秋风,使人感到了初秋的凉意。
代表迷芒市前来迎接北演慰问团的人们,在市府邱副秘书长率領下早早地来到了火站车,白底红字“热烈欢迎北演艺术团来我市慰问演出”的大橫幅,在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人群中分外醒目。
许华对于这种‘迎来送去’活动本不感兴趣,但今天却格外兴奋,期盼着白小燕,也想看看那些给他战胜伤病勇气的姑娘们。他着一身卡叽布中山装,站立在欢迎人群的后侧,翘首以待北来的列车。
一声汽笛长鸣火车进站了,列车在长叹声中渐渐地停了下来。许华的心也激烈地跳动起来。
车箱內北演的姑娘小伙儿们忙着收拾好行装,簇拥着陆陆续续下了车。邱杰快步迎了上去和带队的朱大海握手寒喧。许华目数着下车的人,始终未见到白小燕。他猜测也许她没来?正想前去问问,突然一个女生的声音大声问道:“咦!白小燕呢?”另一女生答道:“糟了!白小燕肯定在餐车里睡着了。”说着急忙向车头方向奔去。
白小燕因昨天夜间与张芊探讨排练《朝阳沟》折子戏中的吐字问题,也因为想念父亲、思念许华几乎一夜未睡。清晨对马兰兰说了声:“到餐车去吃些早点。”用毕早餐就迷迷糊糊趴在餐桌上睡着了。她被汽笛鸣叫声惊醒,向车外望去,却看到了正在向她招手的朱沁。慌忙中她竟向前车门走去,下了车朱沁显得异常急切地说:“你父亲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是他叫我来车站接你的。”看她有些犹豫,又殷勤地说:“我喊了一辆小三码就在门口,快走吧。”引着白小燕走向侧门。丁艳已看到了他们,大声喊道:“白小燕!你去那里?我们都在找你呢。”白小燕向她说明了原委,并指着朱沁说:“这是我的表哥。他已喊了小三码,就在侧门口。”丁艳看了看朱沁对白小燕说:“那你必须在中午十二时前到迷芒市招待所报到。”
丁艳回来后向朱大海作了汇报。
许华已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走了过去,自我介召说:“我就是许华。请问这位姑娘,是怎样一个人引走了白小燕?”
马兰兰班的姑娘们都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许华。只听丁艳说:“是一个小个儿黑黑的人。小燕说是她表哥。”
许华一声惊呼:“不好!要出事。”又问丁艳:“他们从那个门出站的?”丁艳指指车头前方站台左侧的一个很小的门说:“是坐小三码走的。”许华当即向邱杰作了简略汇报,喊上司机小于,急步走向停在车站大门外的吉普车。
出小侧门向西南不足四里路即可到白小燕父亲处。许华分析朱沁绝不是白叔叫他来接人的,必是另有企图,因此也决不会走这条路。只有向东北走***国道才背离市区,进入人烟稀少的郊区。他叫小于沿国道搜寻拦截可疑的载人小三码。小吉普风驰电掣地向前奔驰而去。……。
白小燕被朱沁连哄带挾上了小三码,向东北方向驶去。她已经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妙,就十分紧张地问:“你要把我带到那里去?”朱沁继续哄她说:“你父亲回双环老家养病了。”“晚上我还有演出!”朱沁一听演出二字,兇相毕露,龇咧着狰狞的嘴,吼叫起来:“去你的什么演出!”他一把揪住白小燕的头发:“我早就说过,我要把你抢回来的!”白小燕尖声喊叫:“你要干什么!”喊声惊动了驾驶小三码的师傅,他回身问道:“姑娘,怎么啦?吵什么!”朱沁恬不知耻地说:“没事,小俩口吵架。开你的车。”
白小燕已害怕得全身颤抖,卷缩在车箱的一角。朱沁有碍于司机,也收敛了一些。车行至李家嘴,小三码车箱內响起了撕抓声,开车师傅熄了火停了车走来厉声说:“下车!下车!我不拉了,钱也不要了。真出了什么事,我也脱不了干系。”
朱沁拖拽着白小燕向一个无人的田间矮棚走去。
正在此时许华的车赶到了。他询问了一下开小三码的师傅,就和小于俩人急奔了过去。
矮棚里,朱沁已把白小燕摁倒在地,一边撕扯着她的衣裳,嘴里还淫猥地说:“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小时候的那次你多乖……。”白小燕挣扎着、反抗着、喊叫着、哭泣着。许华那见过如此的流氓行径,气得肺都要炸裂了,紧攥拳头,用尽全力照着朱沁的头部一记猛击,朱沁踉跄地后退几步,身体歪斜着倒了下去,小于从矮棚上拆了一根粗绳,把朱沁梱了个结结实实。
白小燕一见许华就嚎啕大哭起来,许华心痛地扶起白小燕,整理好她的衣衫,搀扶着向吉普车走去。小于提起已苏醒的朱沁,把他押上了车。
警车已经赶到,许华把朱沁交给了刑警并说明了情况。刑警看了看朱沁说:“又是你,三进三出了!”转而对许华说:“你们可以走了。请留下你们的姓名、单位、地址,到时还要请你们作证。”
……,……。
中午十二时左右,许华把白小燕送回了北演慰问团下塌的市招待所。朱大海真诚地表示了谢意。钱雯调侃说:“英雄救美人,救的是他心上人,有什么可谢的。”引来了姑娘们一阵发自內心的笑。许华英俊的脸被姑娘们笑红了,刚‘长’的‘天眼’也张开了,腼腆地说:“该谢的是我。”
这次劫难,使白小燕心灵上和精神上都遭受了极大的创伤和剌激。昨天公安局发来传票,传她去陈述受害人证词,得知朱沁已供认了一切。他的罪行已追溯到八年前对她的那次凌辱。
八年前她才十一岁,遭朱沁强暴后,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包括她的父母。随着年岁的增长,也愈发难以启齿。她最怕升学体检,当医生问“为什么处女膜破了?”她只能撤谎“一次练功不小心弄破的。”八年来羞辱和噩梦吋时伴随着她。本来她抱有侥幸心理,想把这不堪回首的一页,老死在腹中。可现在……现在怎么办?向父毋、向许华、向女友们如何交待?特别向许华该怎么说?他真要知道了,对她儿时的不幸能谅解吗?悔恨的泪水,淌滿了她那憔悴的仍十分美丽的脸。晚上第一场慰问演出结束,姑娘小伙儿们都为演出成功而兴高采烈满脸喜笑,而白小燕却偷偷地哭泣了一整夜。
白小燕在陈述完受害人证词后,许华也被传呼到公安局,接待他的是公安局副局长任方东。在许华陈述完证人证词后,任方东递给他一份朱沁的犯罪记录并说:“按规定这个记录不能给你看,考虑到你抓捕了犯罪嫌疑人,白小燕又是你的女朋友,局党委才同意的。”
许华仔细地看起了记录:朱沁,男,1939年1月生。迷县双米乡人,中农。1957年迷县高中毕业,分配至双米乡小学任体育兼音乐教师。1957——1958年曾猥亵强奸白某某等6名未成年少女。1958年8月因奸污同事女教师王某事发被捕,数罪并罚,判刑5年。于1964年9月刑滿释放。本案事发前该犯窜至豫省川县拐骗贩卖妇女,被川县公安局通缉。(通缉文已到达)1965年9月24日潜逃回本市,途经火车站偶遇其表妹,北演慰问团演员白某某,将其却持欲强奸未遂。……。”看到这里许华已木呆了。
少女失贞的事他也听说不少,而现在,这种羞恥之事竟然发生在与自已相爱的女友身上!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懵了、傻了。……。
任方东早就预料到许华知道了白小燕幼年失贞的事后必有这种反映。就十分严肃地对他说:“这件事市委王书记也知道了,是邱副袐书长向他汇报的。王书记作了三点指示:一,北演是来我市进行慰问演出的,发生劫人事件有损迷芒市的形象,绝不允许再次发生类似事件;二,对肇事者必须严惩,新老账一起算,决不姑息;三,做好受害人工作,不能再发生意外。”
任方东点然了一支煙继续说:“前二条当然是我们的工作,这第三条就必须有你的参与。希望你能积极配合。”
许华没想到这一事件竟然惊动了迷芒市的最高层,他作为一名党员,又是受害人的男友,于公于私都应该正确和理智对待。“爱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就是“代价”么???从公安局出来,他就直奔市招待所。慰问团今天就要下到农村演出。朱大海十分同情和理解白小燕的遭遇和目前处境,决定让她回家休息几天,由金贞珠接替她的演出任务。临行前他把白小燕交给了许华。
许华陪伴着白小燕回到了她父亲身边,见到父亲她就抱头痛哭。许华在一旁劝说道:“好在没受到什么伤害,算是一场虚惊。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要振作起来,不要因为这一意外遭遇而消沉。你还要完成艰巨的学习任务,要好好珍惜。”
白小燕的父亲已经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是事发当天许华告诉他的。他今天看到女儿可怜兮兮的样子,恨不得把朱沁这小子给撕碎了。他对小燕说:“恶人定有恶报,这次又捉进去了,判他个三年五年才解恨!”
许华点着头说:“据公安上说,这次可能要判重刑。”
白小燕听了吃一惊。她不是为朱沁要判重刑而吃惊,心里和她父亲说的一样“撕碎了他才解恨”。她怕的是许华从公安上知道了八年前她被朱沁凌辱一事。她抬起饱含泪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许华问:“你怎么知道?”
许华轻描淡写地说:“朱沁还有前科。”
“前科?……。”白小燕的心咯噔一下“完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她哭得更历害了。
许华急忙補充说:“朱沁在豫省川县拐骗贩卖妇女,被川县公安局通缉。最近可能要羁押到川县受审。”用心良苦地用朱沁这一前科掩饰了他知道的另一前科。
白小燕听后心情确实好多了。停止了哭泣,喝了一口许华递给她的茶说:“你回去吧,我想独自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