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幻让无名先回去通报绫幽,免得她担心,顺便拿些好的木炭来烧,和一些保暖的物品。
她仍是盯着药罐,闻着那药香味儿,除了病着熟睡的老人家,就只剩他和她。
可隔壁的半芹突然又跑进了南明霜的家门,气喘着说,“霜哥哥,我这刚帮完我娘的忙我就赶过来了。姨还好吗?我进屋瞧瞧!”半芹进门就看见嫣幻拿着一把破扇在熬药,半芹看她的穿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立即笑着走到她跟前说,“怎好让小妹妹动手,让姐姐来吧。”不管嫣幻是否同意,半芹已经抢了过去。嫣幻只觉得心下不舒服,还叫着“霜哥哥”这么亲切,她一赌气就出了屋子。南明霜跟着她,嫣幻准备在屋前的木凳上坐下,南明霜立即拿着破旧的衣裳让她垫着,嫣幻心头一暖,拍拍旁边空余的位置,望着他那因为母亲病重担忧的神色,他心下也是焦急地不行吧。“书生哥哥,你也坐。”
南明霜看她冻得发红的小手,突然有想去温暖的冲动,但还是没有。他看着她那浅笑的脸庞,只觉得,嫣幻藏着很重的心事,那不是她该去忧虑的事,她该快乐,享受无忧无虑的天真年纪。
嫣幻只觉得就算这么不说话,也是很享受的一件事,她望着一个色调的房屋,灰黑色的门,灰黑色的墙土,可依旧在这样的清晨,还会有鸟儿停驻打招呼,它们说着让人们不理解的话语,说一会儿,便飞走了。嫣幻突然发现石阶上的一抹绿,唯一与这灰黑色格格不入的,她起身好奇地走过去,原来那只是一根刚长出来的野草,南明霜见她那好奇的样子,想着她肯定还在为她娘亲去世的事情而烦恼,心疼,想着应该鼓励她些什么,便也蹲在她身旁,指着这一根顽强的野草,“嫣儿妹妹,你看它,许是听到了春的声音,才会探出头来望的。”
嫣幻睁着圆圆的眼睛,听着南明霜用好听的声音说着话,“那,这代表,春天要到了吗?”
南明霜笑着点头,“你看它多有生机,这么坚强地从缝中生长出来。”
嫣幻点点头,但又说,“可是。小草的生命并不长啊。”
南明霜摇摇头,“万物皆有命数,我们无力去选择它们生命的长短,就像我们无力选择自己的,但是它还是会享受到生命给予它的快乐,它能与它的同伴共同仰望春天。”
嫣幻像是吃了一惊,“这,就是它们的生命吗?”这么短暂,不能挽救?
南明霜笑着说,“是,它们很坚强,所以,身为人的我们,更得要坚强,去享受自己的生命,不是吗?”
嫣幻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想告诉我,我要坚强吗?
他知道了?是无名说的?那个该死的冰块,怎的也多话了起来?
南明霜看着她那思索的表情,“嫣儿妹妹,这是生的希望,你要相信它的美好。”
嫣幻呆呆地点头,托着腮问,“那,这希望,能不能祝愿你的娘亲早日康复呢?”
南明霜一愣,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对吧,这才是她该享受的纯真美好,就像大自然,那些不参杂质的一切。他温柔地摸着她的发,告诉她,“当然可以。”
两人正开心,屋内南明霜的娘亲又咳了起来,半芹急着跑过去,“姨,躺着我来。”南明霜只能着急地起身进屋看看情况。嫣幻呆呆地望着小草,她开始不明白,什么是她现在该有的,什么不是,什么叫做享受生命。
屋内传来老人家喘着说话声,“哎,霜儿,我这身子骨真是拖累了你了。”
“您不必这么想,照顾娘是我应该的。”
“是啊姨,半芹也可以照顾你的。”
“霜儿,娘走了不可惜,可惜的是看不见你成家,咳咳,咳……”
“娘,别再说了,快休息。”
“不,你让娘说完,娘希望,你有个好媳妇能够照顾你,娘是不可能再为你做点什么了,只想,只想看见你成家……”
“娘,歇歇吧,别说了。”
南明霜帮他娘盖好被子,看着半芹欲言又止,回头,却看见了倚在门边的嫣幻,小手抓着门板,双眼凄凄地看着他和半芹。
嫣幻这才开始打量起半芹的模样,看着半芹紧张的神情和脸上不自觉泛上的红晕,她定是喜欢上了书生哥哥。嫣幻咬着唇,心像是被扎了一针。
无名在屋前停下马车,嫣幻跑过去,看着他说,“麻烦你了,让你来回跑。”
“小姐,元家少爷在小筑等着您,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无名说着,随即转身拿下那些嫣幻交代他准备的物品。嫣幻也跟着拿了一些,走进屋内。
南明霜看着他们,拉着嫣幻除了房门。“嫣儿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书生哥哥,好好照顾你娘,幻儿,该回去了。”嫣幻低着头,轻声说。
南明霜看着那两箱子木炭和被褥,这已足够度过下个冬天的了。“嫣儿妹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
嫣幻看着他又要拒绝,“书生哥哥,既然唤了我一声妹妹,就不要推辞了!幻儿急着回去,你就收下了。”嫣幻放下了物品,就闷闷地快步走出房门,回到马车。再不回去都不知道会看到什么情景,书生哥哥,会喜欢那个叫半芹的女子吗?他们住的这么近,看起来关系也匪浅,越想越气。
南明霜拿了样东西就追着嫣幻,“嫣儿妹妹。莫急!”他心急地拿出帕子包好的米糕,看着嫣幻。“嫣儿妹妹,我没什么好的东西给你,谢谢你的心意,我收下了,桂花糕是没有了,但是这有我做的米糕,不多,你就收下吧?”
嫣幻看着他递到眼前,拿出了自己的帕子包好,“书生哥哥,帕子你留着,千万别给别人擦了眼泪去。这可是幻儿的。”又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半芹。
南明霜看着她,微笑着点头。“再不敢疏忽了。嫣儿妹妹。路上小心。”
嫣幻有点不舍,再见面的话,又不知道是何时,“书生哥哥,我,我以后……可以时常来看你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随时过来。”
嫣幻一下扑在南明霜的怀里,“那,你要等我!”南明霜的双手顿时无措地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轻拍着嫣幻的背,“我等你。”
嫣幻退开后,头也不回的就上了马车。无名跟南明霜道别,南明霜看着马车从巷子里越行越远。
半芹问,“霜哥哥,这个女孩儿你认识?”
南明霜点头,微笑着说,“是啊,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她才这么小。那个在他面前哭着找娘亲的她。
半芹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着她不知道的心事。
直到马车消失成点,南明霜才进了屋。这一分别,谁又知道何时再见?
嫣幻不明白那种莫名的情绪到底能不能称作喜欢,儿时初见的那一面便觉得南明霜能给自己安全感,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受,那种感受不是对源枫的依赖,不是绍辰的宠溺,不是妹妹般的对哥哥。只是,只是那么一点,心动。
还能再见吗。五年之后又匆匆一别,她手里拿着冰冷的米糕,却觉得是那样的烫手,烫到自己的小心窝。至少彼此还有纪念,他答应让她有空去看他不是吗,他还留着她的帕子不是吗。嫣幻只觉得想快点长大,长大了,是不是就不会被当作一个小妹妹。
抹去失望,带着期盼,想见你,书生哥哥,下一次。
青幽小筑内元绍辰焦急地踱步,只是表面看上去还是带点沉稳,幻儿一大早就出了门,会不会做傻事,心里千百个疑问,待到见到披着白色斗篷的小人儿,心里才顿时明亮了起来。他快步走上前,“幻儿!你可让绍辰哥哥好等。”
绫幽一甩帕子,“你这小祖宗,还知道让人通报声,大清早的出门,可把幽姨下了一跳。”
嫣幻只是神色自若,“绍辰哥哥,幽姨,幻儿只是出了一趟门,并没有出门调皮捣蛋。”
络珈玄肆身后跟着几个女婢,嫣幻笑着说,“王爷竟也赖起床来了?”络珈玄肆听着她略有调侃的语气,“怎么,心情大好消遣起本王了?怎的?一群人都在质问你早晨出门的事儿?”
嫣幻摇摇头,“见了你便毫无心情了。我只是去散散心。”
络珈玄肆点点头,“出去走走也好。”
元绍辰在一边小声提醒,“幻儿,不许无礼。”
络珈玄肆反而心情大好,笑得开怀,“哈哈哈,这丫头若是哪天不无礼,那本王就不习惯了。嗯,昨晚看你如此,我还在为你担忧,现下,我该放心了。”
嫣幻莞尔,“让王爷费心了。但烦请王爷切莫把我写的弄丢了。”
络珈玄肆点点头,正色道,“本王有要事在身,过几日再回来。”转身看着绫幽,“看好青幽楼的一举一动,有事向我汇报。”
嫣幻看着元绍辰在一边欲言又止,“绍辰哥哥,昨儿忘记告诉你,我再过些日子就回去,等我,过了我娘亲的头七。要不,绍辰哥哥在这儿陪幻儿几天?此处风景也可美了,绍辰哥哥可以见此机会好好赏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