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换了干净的鞋子后,她又走到了叶若曦的房门前,却迟迟不敢进门。只听见一声声叹息从屋里传出来。娘,娘是为了我在叹息吗,嫣幻心想。
她没有进门,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内。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和那一眨一眨的星星。
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好累,好想要快乐,好想好好的休息…….
次日。
“咳咳咳咳咳……”叶若曦又不停地在咳。手里的帕子染上了血,见嫣幻来了,她便偷偷地藏好。
“娘!你又咳了,桌上的药怎么不喝?都凉了,娘我去给你热热。”嫣幻端起桌上的汤药。
“诶!嫣幻!不用了。娘不想喝。”叶若曦示意她放下。
嫣幻走近,看着叶若曦逐渐消瘦的脸,心里是一阵揪心的疼,小手捧着挚爱的娘亲的脸,“为什么不喝?”
“太苦了!”
“娘~你又耍孩子脾气哦~”嫣幻看着叶若曦这样,摆明是想让她放心,可是,却更忧心了。她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叶若曦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幻儿…..昨天……”
“娘…我答应你了。我听你的。”嫣幻直爽地答应,娘,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幻儿,真的吗?!”叶若曦眼神里总算有了点光彩,“你决定了?”
“嗯,我可以先见见他吗?”嫣幻问。
“好,我派人请他来便是。”
三日后。
元裕,一介武夫。
他从未想到,自己还能再踏进这青幽小筑,走在青幽桥上,“元老爷,再走过这桥,往右拐便到了。”婢女恭敬地说着。
“嗯,你带路便可。”冬天,来得似乎有些早啊,河面上都已铺上了一层白色,想当年,与叶若曦相遇的那刻,叶若曦便在这荷花池里一人嬉戏,一袭白色的衣裙,风起,万种风情。
他那会儿才知道,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纯是这般美丽。池中的荷花都逊色了好几分。
原来,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再也不是当年误闯池中的莽撞小子。
元裕随着婢女刚要到到门口时,见到了嫣幻端着汤药出来,四目相对,婢女一福,“小姐好。”
嫣幻看出了这个年近四十的男子,高大魁梧,这,就是娘亲口中说的人吧。嫣幻淡淡一笑,转身去厨房拿蜜饯。
“这……”元裕似是要叫住她,真像,和若曦,真像。婢女顺口说,“这便是嫣幻小姐,老爷,您先进去吧。”元裕望着她在走廊消逝的背影,然后踏入房内。
叶若曦就如一朵快要凋零的花朵,可又似悬崖峭壁的山花,一直挣扎着,试图活下去。元裕不敢相信,又几天没见,她愈发憔悴。慢慢走进,叶若曦睁开眼,“你来了。坐,小云,给元老爷沏茶。”叶若曦轻声吩咐着,随即又咳了起来。婢女倒了茶,“元老爷,请喝茶。”然后,识相地退出房内,关上门。
元裕坐在桌边,看着床上柔弱的人儿,真想抱在怀里,好好疼惜。可后悔当初,自己晚了一步,缘分从此就这样了断了。还有什么资格,去抱紧不属于他的。
室内气氛有些平静,叶若曦看着他,微微一笑,“嫣幻……”
元裕喝了一口茶,“在房外,见过了。”
“哦,是吗。”
“嗯,挺可爱的孩子,跟你长得真像。”照这样下去,几年之后嫣幻应该与若曦的模样相似,不过,那孩子,看上去更有灵气一般,但是,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元裕放下茶杯,看着她的样子,不免担心她的病情,“若曦,你的病。”
“咳咳,就这样了,老拖着也是个麻烦,没想到现下变成了药罐子,最讨厌喝这些苦涩的汤药了,要不是嫣幻,我也指不定不喝了。”
元裕从衣服内拿出了一包乳糖,“吃一颗吧,把刚才的苦味冲掉。”
叶若曦看着他,心中矛盾着,即便是定情过的人,怎能就此享受这刻的温暖,趁着别人对自己还有一丝留念吗?都是已娶已嫁之人……叶若曦苦涩地一笑,罢了,即死之人,自私一回吧。
元裕走近床边,坐在了床沿上,叶若曦对于这么近的距离突然有种紧张的感觉,心跳就像当初那般,小鹿乱撞。拿着乳糖,递到了叶若曦的嘴边,她张开口,含在嘴里。满嘴的乳味果然把苦味都冲散了。
“谢谢。”
“呵,谢什么。其实乳糖是给嫣幻准备的,我想孩子应该会喜欢。不过现在也派上用场了不是。”他看着叶若曦的脸,似是恢复了一点血色。
“我想求你一事。”
元裕看着叶若曦如此严肃的神色,手又不听使唤地抚上她那比他手掌还小的脸颊,“笑着的你更美,不要总是皱着眉头。记得初见你那会儿,那银铃般的笑声至今还回荡在耳畔。你知道,你的要求,我总是不会拒绝的。”说到底,是我无用。他放下手。
叶若曦听后眼泪差点溢出眼眶,“元裕,我想求你,照顾好嫣幻。我也不拐弯抹角,我的时日无多,我自己晓得。”
“嫣幻同意了?”
“嗯。”
“我从没想到再见时你是这般模样,竟还时日无多,呵,老天真是注定让你我无缘啊!若曦,你要孩子撇下你离开这,还是去一个陌生的环境,你会不会,狠心了些。你也太相信我了不是?”
“我信你。只不过我是个病了的负担,我不想嫣幻就一直陪着我,直至看着我死去,我觉得这才是对她的残忍。我不求别的,元裕!只要她平淡地过日子就好,等我死后来看我一眼就好,而她,你要保护她,帮我,帮我带好她,让她过属于她的生活。我不能让她在这儿玷污了她一身清白,我命该如此,她不该啊!”叶若曦掩面痛哭。
“若曦!”元裕心疼地抱着叶若曦,恨不能让自己给她幸福!
“元,元裕,答应我,好吗?假如,你夫人不同意,我这就去求她!”叶若曦作势下床。
“答应!我答应你!若曦,我夫人那儿你不用担心,她是个善良的女子,还有我儿子,我相信,他们都会保护好嫣幻的!”元裕承诺着。
“呵,谢谢…..我的心,落下了。”无助地靠在床头。元裕心似是被刀绞一般疼痛,噬心的。
可门外的女子何尝不是,嫣幻靠着门缓缓无力蹲下,捂着嘴不敢发出哭声,手里紧紧地拽着蜜饯,纸袋子被小手捏得皱皱的。
她懂,娘亲事事为她着想,她懂的。她要她坚强,要她幸福,可这幸福!肯定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愿献出十年寿命,只求娘身体安康。”嫣幻一手拽紧了胸前的吊坠,是娘在她出生时给她求的观音像。蹲在门口轻轻地自言自语。太疼了,心似是要爆炸,为什么止不住地疼,快要把心都呕出来了,太疼,也太苦了。怎么才能,才能有那般桂花糕的甜味,心酸什么时候停止没有预兆!
源枫的随从无名,不巧看到这一幕,从没见嫣幻小姐这么哭过。他不懂怎么安慰,现下,要怎么去触碰这一朵受伤的花儿。神色凝重,转身欲走时,嫣幻哭得倒下了。
快步走到嫣幻身边,“小姐,醒醒,快醒醒。”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种事,抱起了她,这丫头,还不轻呐。
“嫣幻,这……”绫幽看着无名手上抱着的嫣幻,“这怎么了?!”可怜的孩子,脸怎么这么红,满脸的眼泪,看起来应该是憋得。
“小姐,她在门口哭得晕了。我正巧遇见。”无名摸不着头脑,把她放在了绫幽的床上,这,是否要禀报少爷呢?不行,少爷要我好好照顾小姐,等小姐醒了再说吧。绫幽让女婢打来水,轻轻地擦拭嫣幻的脸颊。
另一边。
“幻儿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可能去别处玩了吧。”
“嗯。可这你们才见了一面,要不再等等吧?”
“不用了,若曦我镖局还有要事在身,这一去大抵半月后回,到时,我带夫人来亲自接嫣幻。”
叶若曦热泪盈眶,“谢谢你。我代替嫣幻,先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了。我承诺的,一定做到。这糖,记得给嫣幻。”元裕站起身,“那,我先走了,见到嫣幻时,你记得知会她一声。”
“好。”
就这样,元裕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