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正德门的路上,宫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前头领路的宫婢与奴才提着灯笼照亮脚下的路,整洁平坦的宫道被深夜的露水打湿,行走起来有些打滑,所以宫人的灯笼几乎垂到了主子的脚边,偶尔提醒一句脚下路滑。
苏墨染缄默不语,红袖与初雪小心的扶着苏墨染,以防她滑倒,也隔开了些苏墨染与夏侯宸的距离,虽说两人身边奴婢侍从不少,但这深夜两人行走在一起也是不妥,明事理的人会觉得二人顺路而行,有心之人就会说成是故意为之,尤其苏墨染刚被拒婚,这时若是传出她与夏侯宸之间有何情愫,更是难办。
夜色已深,秋季的夜晚凉意袭来,苏墨染一身衣裙略显淡薄,拂面的微风透着冰凉,吹得人有些发寒,行走的二人互不交谈,显得黑夜更加寂静无声。
正德门外,马车已然几近走完,只余下苏墨染来时乘坐的马车,与五、六名护卫而王贵公公领着四名奴才端着箱子,立在马车前,见苏墨染与夏侯宸一并出来,立刻上前见礼。“奴才参见宸王,见过苏小姐。”
夏侯宸扫了一眼那些赏赐之物,不咸不淡的回答。“免礼。”
“谢宸王。”王贵公公起身,随后看向苏墨染。“苏小姐,奴才将皇上赏赐的东西给你送来了,可要帮你放到马车上?”
“有劳王公公了。”苏墨染示意红袖与初雪去将东西接过,又暗示红袖悄悄给锭银子给王公公当谢礼。
将东西交给苏墨染后,王贵公公领着人退下了,苏墨染瞧见环顾四周,想寻找苏子灏身影,便见一身穿黑衣的男子,步伐快速且沉稳的牵着夏侯宸的马匹走来,浑身上下都表现出一种尊重,与一般护卫不同的是,这人的观察力,一眼就看出来苏墨染身边的初雪会武,这种洞察力一般护卫决计没有!
苏墨染并未多加打量来人,往马车前走去,走到马护卫身旁方才询问:“五少爷可是与父亲一道回府了?”苏子灏的心思她明了,所以生怕苏子灏做出奇怪的事情,或是因担心她安危执意调头回来。
“相爷说公主不知要与大小姐谈到何时,所以让五少爷一并回府了。”马护卫如实回答。
苏墨染点点头,在红袖的搀扶下登上马车,离开正德门。
夏侯宸紧盯着马车离开,才策马离去。
坐在马车上,身上寒意渐渐散去,身体回暖,苏墨染闭着眼睛休息,而红袖有些生气的坐在角落,就连初雪也略带薄怒,苏墨染只好出声开解。“何须生气呢?这不过就是一场没有感情的婚姻,难道你们想我嫁给三殿下?”
“便是不愿,三殿下如此不顾及小姐颜面拒绝,这以后谁还敢向小姐求亲,他看不上小姐,小姐还看不上他呢。”红袖气嘟嘟得说着,一股脑的将心中憋了许久的怨念道出,也顾不得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
“我倒是挺满意这个结果,他若是不拒婚,我就需冒着危险拒绝,承担的风险较大,所以你们也抱着感谢的心情看待这件事,不要耿耿于怀,就此打住。”确实如此,苏墨染很满意这个结果,别人若因此不敢与她求亲,她求之不得,省得要浪费时间应付这些麻烦事。
红袖、初雪二人听言,乖乖噤声,不打扰苏墨染休息。
突然马车一阵打晃,外面响起马叫声,紧接着就是兵刃相撞的声音。
苏墨染睁开眼睛的同时,初雪已经准备出马车加入战斗了,马车帘子掀起,露出外面景象,相府护卫与黑衣人交上手了,对方来了五人,一身黑衣,用的匕首,速度极快,配合默契,并且功夫在相府护卫之上,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初雪加入战斗,夺过一个受伤护卫的刀,反身对上会过去的匕首,兵器相撞,擦出火花,初雪用力一推,猛然发起攻击,大刀直挥而上,朝敌人砍去。
然而初雪的加入并未挽回弱势,相府护卫只余下马护卫一人拼死抵抗,其余人见初雪武功不凡,三人围攻,留下一人对付马护卫,另一人则朝着马车走来。
红袖赶紧将苏墨染护在身后,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紧张又害怕的说道:“小姐,我拖住这人,你快逃!”
苏墨染眉眼染上冷意,注视着黑衣人,在马车被寻找着能充当武器防身的东西,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打算,敌人冲着她来,她不可能掉下自己的人独自逃跑。
马车里能充当武器的东西基本没有,只有角落里红袖做女红用的剪刀和针,苏墨染将剪刀拿过来藏在袖子里,不动声色的坐在里面。
来人并未进来马车里面,而是直接充当了车夫驾车离去。
初雪见马车被赶走,立刻想追上去,却又被缠住,这些人不取她性命,确实不断缠着她无法去追马车,等到马车完全见不着影了,才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初雪沿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却是被岔路给阻止了方向,站在原地徘徊许久,选定一个方位追了上去。
初雪刚走远,一行人就出现在了方才打斗的位置,来人迅速的将受伤的人,以及尸体血迹处理好,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马匹拉着马车快速离去,苏墨染掀开窗帘,夜色下只能隐约看清近处的环境,但可以肯定不是回相府,而是往郊外驶去。
放下帘子,苏墨染没有动作,却也始终都藏着那把剪刀。“红袖冷静点,自乱阵脚只会让敌人有机可趁。”
红袖后背背冷汗打湿了一片,此刻听见苏墨染沉稳镇定的声音,紧张的心情得到了安抚,紧挨着苏墨染做在一起,盯着马车外的位置,随时准备拼命。“小姐你不怕吗?”
“怕有何用?”苏墨染冷静的吐出四字,神色严肃,声音冰冷,在她看来恐惧只会让人失去理性与判断力,所有这时候她更愿意收起害怕,努力思考能活下去的方法,争取机会。
马车行驶了大约半刻中,速度才慢慢减下来,周围很寂静,连一开始听到的打更生这时候也听不到了,反而听到有树叶在风中晃动发出的“沙沙”声,而且周围的温度低了些,透过晃动的帘子吹进来的风都带着沁人的寒意。
速度减下来后,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下来了,驾车得黑衣人跳下马车,对苏墨染说道:“苏小姐请下马车。”
苏墨染没有犹豫,红袖为她披了件披风后,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已然明白这是谁要见她了。
跟随着黑衣人进入别院,这处别院周围种满了树,夏季时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这时夜色为这座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少了灯笼与烛火,这里又阴森得可怕。
穿过院子,就能看到一间屋子,从里面透出淡淡的烛火,火光摇曳,映出一个人影,苏墨染无比熟悉的身影。
黑衣人上前敲敲门扉,恭敬的回答。“主子,人已带到。”
“让她进来。”
门被推开,放了苏墨染进去,却是将红袖拦了下来,等苏墨染进去后,门立刻就从外面被关上了,黑衣人站在门前守着。
屋子里,简单的家具整齐的摆放着,一名男子背对着苏墨染在喝酒,锦衣乌发,身姿挺拔。
“三殿下如此大费周章的将我请来有何指教?”苏墨染没有走近夏侯驰,而在一处离他较远的位置上坐下,到达这里时她就知道将她劫来的是夏侯驰,因为这座别院曾是他与苏扶摇相聚时所用,她又怎会不知呢?
“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想不到?”夏侯驰仰头饮下一杯酒,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嘲讽甚浓!
“请恕臣女愚钝,无法理解三殿下此举用意。”苏墨染不冷不淡的回答,明显表示出不愿与夏侯驰多加交谈的厌恶,就好像是在介意他拒婚一事而闹脾气。
“好,那我告诉你!”夏侯驰豪气一言,跨步走到苏墨染面前,右手捏住苏墨染下巴,迫使她抬头直视他,而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墨染淡然处之的清秀面容。“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你若是承认你对我有情,我明日一早就进宫请旨赐婚,让你做我的侧妃。”
苏墨染冷笑一声,将被捏得发疼的下巴从夏侯驰手中解救出来,掏出手帕擦擦被他碰过的地方,然后不屑的将手帕扔在地上,一双冷眼注视着骄傲自满的夏侯驰,冷冷说道:“三殿下若是还未睡醒,臣女劝你还是回府休息的好,免得让外人知晓你有说梦话的习惯,有损形象。”
“苏墨染,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如何!”夏侯驰深深被苏墨染厌恶的神态刺激到,一拳砸在桌面上,桌子应声而碎,摆放在上面的茶壶茶杯也一并在苏墨染身边摔碎了。
站起身,远离那方杂乱,苏墨染理理衣裙上沾染上的尘埃,阵脚不乱,淡然说道:“三殿下敢不敢臣女不知,但臣女愿不愿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无法做出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来!”
“还是你觉得侧妃一位太低了?好,我许你三皇子正妃一位,现在就看你态度如何了。”夏侯驰面孔有些泛红,可能是喝过酒的原因,被一刺激竟有丝面目狰狞,布着红丝的眼睛,与说话时吐露的酒气,都十分吓人,若换做她人,恐怕早已吓得服从他的话了,然她是苏墨染绝不会向夏侯驰妥协!
“三殿下!你抬举臣女了,哪怕你许臣女天下女人都想要的位置,臣女也不屑一顾,这样你可明白?”苏墨染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拒绝了夏侯驰的心意,亦如他在秀春殿内毫不犹豫的无情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