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殿走出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苏墨染右手抚上发间那支孔雀流苏金步摇,轻叹一声,夏侯宸说切莫出风头,她倒是想如此,可这完全无法由她定夺,她头戴孔雀流苏步摇,上镶三十二粒各色玉石,一旦被人瞧见,她便是想低调也不行。
“小姐?”红袖见苏墨染神色有些凝重,轻唤一声。
“去秀春殿吧。”苏墨染放下手,重拾笑意,迈步前行。
一般宫宴都会在秀春殿举行,苏墨染来是已然知道了地点,这座皇宫她太熟悉了,这里是她无尽恨意的始源,也将是她正是复仇之路的开端。
步入秀春殿,该来的人已然都到了,由于在慈宁殿待的时间有些长,所以苏墨染到来的便有些晚了,一入殿便引起众人注意,眼神纷纷投来。
只见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美眸漆黑,嘴角微微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宛如黑夜般魅惑,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神秘色彩,樱桃小嘴颜色红润,美好的五官被完美的脸部线条一直引到了尖尖的下颚。
白皙的肌肤几近透明,散发着女子与生俱来的体香,但这香的与其她女子不同,像是青草味又像是果香。
一袭淡紫色的曳地长裙,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目光中温和。清丽秀雅,神色间却冰冷淡漠,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
苏墨染绕过案前,自众女子身后走向自己的位置,视线并未在谁人身上停留。
“那支金步摇,是皇宫内所有。”女子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那些与苏墨染近的人眼神肆意的在苏墨染发间打量。
细细的议论声不断响起,话题很快就从那支金步摇转开了,开始议论最近京城内所流行的胭脂水粉,或是锦缎布料。
苏扶摇眼神不自觉的盯上苏墨染发间的装饰,心底隐隐不甘,在这宫宴上苏墨染出的风头都快赶上她了,这些日子没能出门,这些小姐有些避着她的意思,她也不是察觉不出来,所以理所当然将这是怪在苏墨染身上。“大姐可还好?”
“二妹妹管好自己便成,无需为我操心。”苏墨染转头去看停在她右手边的苏扶摇,对方老老实实的站在她身旁,没有融入别人,但即使如此,苏扶摇也美得让人无法忽视。
那张雅致的玉颜上雕刻着绝美的五官,画着清淡的梅花妆,稚嫩青涩中显现出丝丝妩媚,勾魂慑魄,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钗,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席间,那不断投射过来的视线,就足以证明,苏扶摇有多美。
距离宫宴开始还有一刻钟,整个秀春殿就安静了下来,等待着皇上等人到来。
男宾席处,夏侯宸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神,盯着苏墨染看了好一会,等到苏墨染循着视线望去时,他立刻就收回了视线。
“十三弟对苏大小姐真是情有独钟。”五皇子夏侯睿见夏侯宸这样的举动,勾唇微笑,低声与夏侯宸说着。
“五皇兄说笑了,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已。”夏侯宸扫去心中想法,举杯示意,率先就喝下了杯中美酒。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贵妃娘娘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秀春殿门前响起,殿内一片响动,跪了一地,来人走进来时,齐齐呼万岁。
成宣帝今年三十有余,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异常俊美,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浓密的黑发,剑眉下确实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请,让人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他身材伟岸,身穿龙袍,袍子上的龙形惟妙惟肖,随着走动好似龙在飞舞一般,霸气十足。
皇族子弟,不少都袭承了成宣帝的俊美,其中尤为夏侯宸之最,颇有超过的势头,若夏侯宸再长一双桃花眼,定是迷倒众生,不在话下,其次就是夏侯睿,只是夏侯睿并不风流多情,又深居浅出,名气才不大。
成宣帝走上最高的位置坐下,中气十足的说道:“平身。”
“谢皇上。”又是一阵衣襟的摩擦声响起,众人缓缓归位。
“宴会开始,众卿不必拘束。”成宣帝大手一挥,潇洒如斯,一举一动间都深具王者风范。
苏墨染眼神微微扫过上面坐着的后妃,太后、皇后、四妃全都到齐了,各有容姿,难分上下,就如一副美人图,画着各色女子,曾经苏墨染羡慕过这些人,但当她成为其中一员时,她不禁觉得可悲,与别人分享夫君,为争宠各自耍手段,累的是自己,到头来始终得不到高位上那人的爱意。
收起这些思绪,苏墨染执起茶杯,轻抿一口碧螺春,唇齿留香。
开宴不久,表演不断,夏侯南歌就有些坐不住了,悄悄挪动位置靠近苏墨染悄声与她说道:“对不起。”
苏墨染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放下茶杯,淡笑如初。“公主为何要与臣女道歉?”
“上次在钱府惹来皇兄们为难。”夏侯南歌有些扭捏,笑脸泛起红晕,似乎不擅长与苏墨染交谈而羞涩。
“公主多心了,臣女并未放在心上。”钱府一事,苏墨染更关心的是钱夫人对于她的拒绝怎么想,而不是那些为难,况且他们会为难人,确实与夏侯南歌无关,只能说苏墨染不讨喜,无法得到二人青眼而遭为难。
“还有其他事,我也该与你道歉,那日与皇兄前去,乃是听闻你参加钱府花宴,奉太后之命前去查看,回宫后才知道原来是在为三皇兄选正妃,我……”说到最后夏侯南歌有些说不下去了,她脑袋里装不下那么多弯弯道道,所以她不喜欢皇兄们喜欢上同一个女子,若是不得,总有人伤心,而苏墨染若是因她一番话而嫁给不爱的男子,她亦是会自责。
苏墨染清浅微笑着,不再回答夏侯南歌的话,这个话题太深入了,不适合在此处谈论,不过也让她明白,为何太后会提前告诫她,想必是夏侯南歌与太后说明,那日在钱府时,苏墨染与夏侯宸走在一起,所以生怕她会因心中有人,而拒绝赐婚。
苏墨染没多想,认真观赏着歌舞表演,乐手弹琴,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人随音动,舞娘扭动着腰肢,旋转摆动,谈到高潮时,音快舞也快,舞衣上的铃铛,晃动中节奏合上曲调,一曲高山流水,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掌声响起,乐手舞娘退下,这时夏侯南歌又凑了过来,干脆就直接赖着不走了。
苏墨染只是看了她俏皮兴奋的面容一眼,不予理会。
“南歌你就是不老实。”成宣帝见状,带着宠溺说了夏侯南歌一句,在夏侯南歌调皮的冲他做个鬼脸后,立刻无奈的摇摇头,提醒道:“南歌你可莫要打扰苏小姐了。”
“公主青睐乃臣女幸事,岂会打扰。”苏墨染尽量恭顺着低敛眉眼,让人看不清她面上神情如何,她就知道成宣帝势必会寻个话头,来引出赐婚一事,所以才不愿多理会夏侯南歌,结果还是被点名了。
“听闻相府小姐各个才艺了得,苏小姐不如今日让我们开开眼界?”夏侯睿见苏墨染波澜不惊的气度,不禁想要捉弄一番,他倒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引起他风流成性的十三弟兴趣。
“能得五皇子赏识,本不该拒绝,可臣女身体寒气侵体,久病未愈,难以堪当重任。”苏墨染声音柔柔弱弱,带着笑意的眼眸中显得一丝疲惫,似乎真如她所说那般,久病未愈,让人不好强求。“若五皇子实在想看表演,不如让臣女二妹妹代替,这个方法五皇子觉得可好?”
“自然。”夏侯睿眼角往上挑起,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同意了苏墨染的方法。
苏扶摇没料到苏墨染会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一时有些犹豫,她难以想象苏墨染会如此好心,但这是她出头的机会,众目睽睽之下,应该不会有陷阱,袅袅起身。“臣女献丑了。”
苏扶摇弹的是琵琶,一袭桃红色衣裳坐在中央,眉目如画,纤细手指灵活地拨动,曲声悠扬,曲意应景,她微微斜侧着脸面,美不胜收,犹抱琵琶半遮面这句诗,就好似为她所写。
案几下,夏侯南歌的手轻轻拉动苏墨染衣裙,等到苏墨染看向她时,她才悄声询问。“你为何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
好机会吗?苏墨染在心底如此问自己,在外人看来,能得皇子赏识是件幸事,于现在她的情况而言,步步都是踩在赐婚的边缘,如她应了夏侯睿的要求,表演是否好,皇上都会随口一夸,这样便给了皇上赐婚的理由,她这步走不得。
夏侯宸见苏墨染寻个理由拒绝了,又故意捧出苏扶摇来出风头,将她掩盖在后,依旧没能放心,这场宫宴,能给她寻出千百个赐婚的理由,逃得了一时,断不了这想法都是无用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