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自己,所以村民们才被干净杀绝的吗!
翼轩还是明白了,那个养育了自己十三年的男人,只是一个没有跟自己有任何亲缘关系的普通人!
我到底是谁!
翼轩痛苦的内心不断回想着以往村内的点点滴滴。
“诶呀,翼轩你怎么又弄得这么脏,来,爹带你去泡温泉。”……
“翼轩哥哥,我们一起去玩吧,你看你看,那边的花好漂亮的。”……
“翼轩,过来过来,伯伯把这个桃子给你,吃吃看,今天新摘的哦。”……
“翼轩,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柄剑就是你的生日礼物了,以后可要好好待它,将来成为出色的剑士,我们都会为你感到骄傲!”……
无数往昔的画面,在翼轩的脑海里浮现,可惜,如今一切都已经化为历史的回忆……
那些伯叔阿姨,朋友长辈们……仿佛正离自己慢慢远去,怎么也跟不上他们的步伐。
如果可以的话,翼轩宁愿抛弃飘渺虚无的所谓神婴的身份,在村内一直宁静地,安详地过完一生,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明白,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心里默默地,痛苦地将这件沉重压下去,如果村民真的是因为自己而死,那么,自己就更不能沉沦下去,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出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灭村也好,神婴也罢,总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出村!
痛苦是没有用的。
父亲曾今教过自己一句神龙大陆的圣人之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是啊,只要把痛苦都当做考验,又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呢?
或许是感受到了翼轩内心的变化,云枫剑犹如本身就具有灵魂似的,瞬间从翼轩背上自行脱离,屹立在广场的上空,剑身飞速旋转,散发出一片彩光。
这次的能量并没有在瀑布洞穴里的那种锋锐,而是充满了柔和的气息,置身于这绚丽的光芒之中时,仿佛连自己的心灵也融入其中,一切都被净化过了一般,说不出的舒适。
正在翼轩还陶醉在这温暖的享受中时,突然,轰隆的巨响毫无预兆地响起,绵延不断,广场中央影现出一个巨大的六芒星式魔法阵,散发着淡淡的绿光,但其中气息之强大,已经完全超出了翼轩现知的程度。
紧接着,只见六芒星阵中央瞬间被平分成六片,随即匀速退去,巨大的法阵里突然精光暴闪,让翼轩下意识地用手去阻挡。
过了一会儿,从法阵内飘出了一缕光丝,缓缓地向云枫剑的方向移动着。
此时,云枫剑的能量波动也渐渐散去,那一丝光点已经到达云枫剑周围,不断徘徊着,显得有些诡异。
终于,在云枫剑的能量波动完全消失之后,光点慢慢隐淡下去,露出了原来的样子。
双手接过云枫剑与那个奇怪的东西,翼轩便仔细看了起来。
唔,不得不说,这东西,用来砸人倒是蛮好的,但是这用了偌大的六芒星法阵封印的东西竟然是——
一块石头!!!
灰尘漫漫,粗糙感之强烈,风尘普普,色彩感之暗淡,圆倒是很圆啊,但是圆有什么用?简直像还没去粪的咸鸭蛋!
观察了又观察,琢磨了又琢磨,翼轩楞是想不出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转念一想,就凭刚刚那场面,这东西也肯定差不了,先带着,以后总会有用到的地方吧。
把“咸鸭蛋”放入衣内,又呆了一会儿,思虑万千之后,翼轩离开了这个犹如广场般大的密室。
当他走回房间,那扇石门自动关闭,又让翼轩一惊。
果然大有玄机!
要不,先去趟瀑布那,告诉那位前辈这件事吧,看样子,论见识,他应该知道很多东西。
忽然,他感到一阵全身粘稠。
之前或许是注意力分散,又或许是情绪不稳的缘故,他一直没感到,沾了不少血的劲衣已经被血渗透。
还是先洗个澡吧。
于是,翼轩便来到了平日里“父亲”带自己去玩水的水池。
一看到这片熟悉的环境,翼轩不禁回想起从前,梦叶和自己在这里玩耍戏水,衣服都湿的不成样子了,到了傍晚回去,被父母好好的责骂了一顿;父亲与自己,一壮一少,穿着夏装,拿着自制的十米超大号钓鱼竿,在这里钓了无数个下午的鱼;还有大冬天的,父亲竟然带着自己来这洗澡,实际却来冬泳,寒冷的水流冻得彻骨,父亲那爽朗的笑声却令自己无时不充满了温暖。
几乎是扒的,才把身上那件如胶带一般贴身的衣服脱掉,顺便把从密室里拿到的那块石头也扯了出来。
“扑通——”
……
这是一个奇异的景象,一位白发的英俊少年,闭着眼,赤裸着身子,双手捧着一块石头,静静地站在水流之中,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周围的水生物不知为何,全部都聚集到了翼轩身旁,却没有一只触碰到翼轩,只是在其身旁不断循环游动着。
附在身体上的血液渐渐地被水流冲离干净,翼轩的心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感受着自然最纯净的的气息。
由于翼轩是闭着眼的,他并没有发现,双手捧着的那块怪石头开始有了变化。
表面的尘土开始如蜕皮般缓缓的消逝,渐渐露出了一丝绿色的光芒,周围的山川大地,竟不断冒出无数光点,有意识地向这块石头聚拢。
……
发现外面竟然越变越亮,翼轩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眼。
翼轩只感到瞳孔迅速的收缩着,犹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刺激着双眼,令翼轩不得不空出一只手来遮挡。
半响,绿光收敛,才让翼轩看清了一切。
咦?这是什么东西?
翼轩瞪大了眼睛,刚刚还是石头,怎么现在就成这副模样了?
通体晶莹,七彩的光晕流转,犹如夜明珠般的光滑,没有一丝瑕疵的美丽,哪还有半分那块破石头的样子?简直就是珍珠啊!不,比珍珠还漂亮!
丑小鸭变天鹅啊!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翼轩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转念一想,就算变了,这个东西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还是像之前那样放在衣服里好了。
此时,身体上也已经褪去了最后一丝血污,翼轩知道,是该离开了。
随着水声几经起伏,翼轩已经回到了岸边,拿起准备好的黑色轻衣,外加一件,穿了起来。
黑衣白发,这样的搭配很难不让人注意,翼轩又在后腰间围了个皮制的金色剑鞘,将云枫剑入鞘。
一身黑的翼轩,外貌还是如此清秀英俊,但是无形之中已经多了几分沉稳,整个人似乎一瞬间成熟了许多,两天之间,判若两人。
……
瀑布下,急湍的水流之前,站着一位少年,一头白发诉说了他无尽的悲伤,一身黑衣显露了他内心的凄凉,然而,他神态从容,飘扬的白发随风而动,身后的长剑象征着他的身份—一名剑士,但此时的他看起来,仿佛仙人一般超脱凡俗,更像一位神圣的剑客。
“前辈!”
声音一直传到了山川的彼岸,可是瀑布里却没有一点动静。
“前!!!辈!!!”
翼轩用比方才强了不知道几倍的声响叫喊着,可惜依然没有动静。
无奈之下,翼轩右手抚腰,准备拔剑。
之前就是因为瀑布被自己劈开了,才见到那位前辈的。
锋利的剑声轻吟,从身后拔出云枫剑,运行起了云枫斗气,他想用最大的威力,一劳永逸。
斗气运行地很顺利,力量不断集中到剑身,双手执剑,一个转身,就在斗气呼之欲出时……
“哇—”!!!
翼轩只感到全身没由来地一震,嘴里也随之一甜,随即竟喷出一口鲜血,还好被冲到瀑布下端去了,并没有染到衣服。
他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刚的情景,斗气明明运行得十分顺利,可是就在挥出的瞬间,仿佛斗气被迅速弹回,反令自己受创。
怎么回事?
翼轩苦思了一会儿,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于是,他决定,再试一次。
红白色的光芒逐渐汇集到云枫剑上,与剑身发生了共鸣,翼轩却不敢怠慢,抽出一丝斗气来保护着自身,以防斗气的反噬。
“轰!”一道巨大的剑影向瀑布冲去,顿时水花飞溅,气流激荡,翼轩却看傻了眼。
不反弹了?
双刃剑!他立马给自己的斗气下了个定义。
想了半天,楞是没想出来为什么自己的斗气变成这样了,自己练剑三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算了,先叫那位前辈出来吧,让他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吧,翼轩心想。
可是,斗气呢,用也用过了,水花呢,飞也飞过了,但是,瀑布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如窗帘般拉开,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灭村,那块怪石头,斗气,身世,都想请这位前辈帮助自己解困,可是现在,现在,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看见!还把自己弄伤了。
先把刚刚的伤弄好再说吧,他心想,一屁股坐了下来,运行自己那奇怪的云枫斗气来养伤。
奇怪的是,斗气仿佛只有在挥出时才会出问题,在体内运行却十分顺畅,实在令翼轩百思不得其解。
唰唰的瀑布依然在下冲,不时有几丝浪花会撒到翼轩的脸上。
突然!翼轩猛地睁开眼,想起了什么!
摸了摸脸上的水渍,他立即就感到了不对劲!
这水,什么时候变轻了?
想当初,这硬的像石头一般的瀑布可让他头疼。
但是现在,水竟然变轻了,这代表了什么?
这水之所以这么硬,是因为神秘人施的法,现在水变轻了,不久就说明——他离开了?!
可是,翼轩记得,神秘人说过自己还不能离开这块瀑布,但是想想,刚才自己叫了这么多遍,还带伤劈了瀑布,都没有动静。
看来,神秘人是真的走了。
若是在平时,他对这些事是很奇怪的,但自从那一夜哭后,他已经没有精力对这些事多加上心了。
只是心里又多了一个谜团,翼轩想不明白许多事,可却没有一个人能替他回答,这份无奈一直缠绕着翼轩,但是他知道,只能靠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只好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村门口。
阳光依然和煦,群山雾气缭绕,森林里鸟语花香,可是,以往村子里的热闹却不复存在。
翼轩只感到双眼里有一股热流,用力地摇了摇头。
父亲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
对着村子,翼轩鞠了三个躬,一鞠,感谢村子十三年的养育之恩,二鞠,回忆村内以往生活,三鞠,拜别故乡,即将离别。
鞠完躬,翼轩包含深情地看了村子一眼,便转过身来,仰起头,迈开了向外面世界的第一步,走上了那遥远的,彼岸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