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走一个！”面色已经红得像个小苹果的赫斯举起一尊酒杯，跟无天一碰，丁丁作响，而后一口灌了下去。
咕噜咕噜，无天喉结上下移动，也不客气地喝下。
翼轩自然不在场，他可不愿打扰了那对铁兄弟叙旧，虽然这不是在一对情侣面前当电灯泡，但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本来无天想让他去月兰中心走走，顺便预订下住宿的地方，可翼轩用生疏的马术，骑出去还不到一刻钟，就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他根本不认识路！
之前来赫斯马舍的时候，为了避人耳目，在街巷内拐来拐去，早把他给转晕了，现在叫他一个人骑出去，免不了闹出笑话来。
当然赫斯也准备让一个侍从带着他出去，不过翼轩还是婉拒了，找了些关于修炼斗气的书籍，想要从中找到解决自身斗气不能挥出的方法，在一间书房里看了起来。
只是这一看，内容没看进去多少，人倒是挨不住眼皮，先睡着了。
迷糊之中，睡意朦胧的翼轩忽觉一阵轻风微抚，吹过面庞，然而他只当是外头吹来的微风，没有什么大动静，也就继续放下沉重的双眼。
可忽地，一种细细碎碎的轻步走动的声音，又传入他的脑海，像是走在草地上的捏脚声！
不对劲！
翼轩精神浑然一激，人立即变得无比清醒，剑鞘脱开，拔出云枫剑来，“谁？！”
此时已是夜晚，按理说马舍的侍从都已经入睡，马匹也应该休息了，更何况，这蹑手蹑脚的声响，分明是个贼才可以合理解释的！
他一个箭步冲出门外，黑夜之中翼轩看不清那人身影，只有眼角余光感到门墙上一个晃动的黑影，但当翼轩回神过去，却只看见了那人翻墙而去的半个背影。
“怎么了？！”无天在月兰，杀机重重，本就不敢喝醉，此时听到了翼轩的声音，反应极快地跑了出来。
“似乎有人暗中监视我们。”虽然那黑影已遁墙而出，但翼轩仍没有一丝放松，警惕的目光掠过周围，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无天面色沉肃，这时候，一脸褐中透红的赫斯也晃晃颠颠地，极不平稳地走了出来，但精神还是有些清醒的，他大概也想到了什么。
“……我的好赫斯，我们必须离开了，不能让布奇尔抓住把柄，否则牵连到你的马场，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将一切简单地说了一遍后，无天看看天色，已是接近半夜。
“好吧，伙计……嗝……如有需要帮忙的……嗝……一定要来找我！”赫斯虽是带着醉意，但语气却十分认真。
将醉倒的赫斯安置好之后，翼轩与无天骑着两匹普通的白马，在马蹄裹上一层布（半夜骑马声音太响），衣着简单地驰往一家帝国酒楼。
“两位剑士阁下，欢迎光临！”一名年轻的侍者见到这二位英俊男子都配着长剑，又加上翼轩不寻常的白发，唯恐是什么大人物，将马匹安顿好之后，陪着笑将他们接了进去。
像他们这些地位低微的小人物，要是能攀结上什么权贵，可不是就发了吗！
“这是酒楼？！”刚进入大厅，翼轩就下意识地一惊。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西方式的酒楼，风格与之前达尔镇的青lou完全不一样，不由得又惊又好奇。
“两间标准房，再麻烦准备些解酒的饭菜送到我房内。”无天习惯性地对着侍者说道，随后也不等询问价格，就将五个银币交到了他手上。
“这……”侍者面色有些尴尬。
无天眉头一紧，心中本就不怎么愉快的他厉声喝道：“怎么，这可不是给你的小费！就算是小费，还嫌少吗！”
“不是不是，尊贵的剑士阁下。”侍者面露难色，回无天道：“照两位阁下的要求，还差两个银币。”
翼轩倒是颇为奇怪，他并不明白这给钱的含义，转而想起了卡式面包。
“还差两个银币？！”无天看看这家酒店，与一年多前并无多大区别，也没有重新装修过，怎么价格就涨了这么多？
“一年多前，也就这价格，怎么价钱涨地这么快？”无天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那侍者也叹了口气，无奈地回道：“两位阁下是很久没来月兰了吧？半年前，南北两方魔兽蠢蠢欲动，虽然还没有大规模的攻击，但据说也跟镇守边境的军队来来回回杀了几十次。”
“军队有了损失，自然要弥补，除了人力，还要不少军费，这不，羊毛出在羊身上，帝国的税收就重了。”
“税收重了，这酒楼的主人，也就提了价格。”这侍者解释着，语气哀怨，还不时发出一声轻叹。
翼轩倒是对税收军费什么的，没有很清晰的概念，只听见无天回问道：“仅仅是加重了些税收，也不需要一下子提了这么多吧？”
“……魔兽频繁进攻，教廷扬言说是我们触怒了伟大的神，派下来的灾难，只有我们赎罪，才能解开这个可怕的噩梦！”
“赎罪？”翼轩听不太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以前在东阳村，他是从来没有受到月兰教廷这些神灵学说的影响的。
“对啊，赎罪，就是自愿将一定量的钱捐给教廷，然后教廷会向神请求原谅捐了钱的人们！”
“哼，可笑！”无天嗤之以鼻，不屑地哼了一句，“真没想到，堂堂教廷，竟也会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真是厉害得紧！我以前可算看错教皇陛下了！”
侍者惊了一下，双手合十，闭目虔诚地说道：“万能的神灵啊，请饶恕我们的不敬吧！”
他又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才压低声音道：“我们酒楼的主人，据说就是因为捐了不少钱，帝国税收又重了，日子一下没得奢侈，这才把价格提了这么多，还减了我们每月的工薪！”
“为了赎罪，捐了这么多钱，反而又来压榨我们，这还赎罪？你们说他这不是脑子抽到了吗？！”侍者气哄哄的，言语之间，既不满又哀怨，狠狠地骂了一句，显然是憋屈已久。
无天闭上眼，轻叹一声，从衣中拿出三个银币，交到侍者手上，温声道：“我也体会过苦日子，知道你们不容易，这多的一个银币，你拿去用吧。”
“谢谢阁下，谢谢谢谢！”侍者连忙道谢，一点虚伪的推辞都没有。
在他们这个生活水平上挣扎的，哪里还有虚伪推辞的资本？
一个银币呀！也就是一百个铜币！足足顶得上他一个月的工钱了！
……
已是深夜，月兰皇宫的一间书阁，却仍旧有着一丝亮光。
一个高大而沉静的身躯，正伏案提笔，聚精会神地在一张张精细的地图上，时而标画着什么，时而写下些什么。
一旁的金色烛台上，数根蜡烛摇曳着火光，照得他的影子晃动不停。
外头没由来地吹来一丝微风，窗帘轻轻地飘扬了一下。
“回来了？”那人轻轻问道，手中的笔却是未曾停下。
“是的，无天回来了，陛下。”门外的人一身黑色轻衣，在这深沉的夜色下几乎看不见他。
随后，他就将在赫斯马场的所见所闻，以最精简的语句告诉了哈瑞六世。
“哦，白发少年剑士吗？”六世皇帝抚了抚下巴，深邃的眼显得如此波澜不惊，“把那个少年剑士的身份查出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门外的黑衣人很快答应一声，正欲离开，又听见六世皇帝一声：“你这次做得很不错，我的老朋友，以你的身手，要故意被他们发现，真是有些难为你了。”
“陛下可是为了让无天以为是布奇尔派人监视他，好让他早些离开赫斯马场，隐蔽起来？”
哈瑞六世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