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玖娣听见这样的话，嘴巴愣愣地张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探监的时间有限制，丛栀只能抓紧时间和她解释自己的来因，询问张玖娣关于案件的细节。
“我知道也许你的行为并非是故意的，所以你能和我说一些当时的细节吗？只要之后调查清楚了，你是能够减刑的。”
张玖娣闻言，面上有些苦涩。
“俺就这样哩，掰扯不清楚的。”
丛栀闻言，有些着急地想要解释，但是那边张玖娣却丝毫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示意了狱警一番就被带着离开了。
丛栀怔怔地看着她佝偻瘦削的背影，有些说不出话。
到底为什么会放弃希望呢？明明之前还想着求救的。
丛栀不敢想，一想到那些可能，心里就泛酸。
出了警局后，上了车，黎玥问：“市长，现在怎么办？我们是回去吗……还是？”
丛栀靠着椅背，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的景象。
忽然一对母女撞入了眼帘，其中小女孩正在吃着凉面，那妈妈捏着手帕给她擦着脸上的污渍。
她收回了视线，看向黎玥，语气坚定，“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开车去牛山村，找张玖娣的邻居和家人问清楚。”
既然她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丛栀想，来都来了，总该做些什么吧。
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内心。
女性被家暴本来就是古往今来一直都存在的问题，一直到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都还没有被重视起来。
发生在家庭中的虐待殴打暴力事件最后也只会被归结于家庭的内部纠纷，得不到解决。
丛栀想，之后怎么样她不知道，至少现在自己还有着一定的话语权，她想要拉张玖娣一把。
丛栀认真地看着黎玥，提前和她说清楚，“帮张玖娣是我的私心，黎玥，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的话现在就能买票回去。”
黎玥摇了摇头，“丛市长，我想和你一起。”
跟丛栀一起，黎玥总是能学到很多东西，她作为女性，也希望张玖娣最后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丛栀露出个笑，“好，那我们一起。”
黎玥开着车去了牛山村，村口的树下坐着一群老头老太太，见到了有轿车进来，小孩子纷纷跑过来好奇地看着。
停了车之后，丛栀和黎玥下了车。
一群孩子很快围住了她们，小孩都不太怕生，叽叽喳喳地问她们是谁，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丛栀笑了笑，和黎玥一起分了每个小孩一块糖果，小孩子们瞬间散开，有的直接拆开吃了，有的揣着宝贝地带回了家。
两人一起往前走了几步，老头老太嘴里原本还在念叨着“老赖家……”“狠心”几个字眼，见到了她们之后瞬间住了嘴。
一个老太太将她们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哟，女同志，你们不是俺们村的吧，来这是干什么呢？”
丛栀对她一笑，“大娘，我们来找张玖娣，我是张玖娣朋友，之前她借了我十块钱，现在我有钱了，来还给她呢。”
那大娘脸色一变，其他人也都掩着嘴巴窃窃私语起来。
有个大爷摇着扇子，声音尖利，“张玖娣？那个恶毒婆娘早被抓起来咯……”
还是一个女同志看她们有些无所适从，站起来道：“我带你们去张大姐婆家吧。”
“阿慧啊，摸不清底细的人随口一说你也敢带啊。”不知谁说了一句。
那个叫阿慧的女人没有管他们，反而是对着黎玥和丛栀一笑，“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察觉到她对她们的善意，丛栀在路上问了几个问题。
“现在赖麻子的伤怎么样？”
阿慧冷笑了一声，“那个男的根本就没有受多重的伤，伤势都是花钱和医院串通好的，结果倒是让张大姐进去坐十年牢，这下好了，他可以和刘寡妇双宿双飞了！”
闻言，黎玥和丛栀对视一眼，都有些惊愕。
“这话是真的吗？！”丛栀抓住她的手连忙问道。
阿慧点头，“村里其他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当初可是我家那口子抬赖麻子去医院的，分明伤口都没有多深，顶多就是疼几天养十天半个月的事。”
她看了两人一眼，直接道破：“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张大姐的朋友，来着应该是有其他原因的吧。”
丛栀有些愧疚地承认了，“我是想来找点线索的，我想……看看能不能有办法为张玖娣减轻刑罚。”
阿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张大姐平时很老实，而且我就住她家旁边，赖麻子总是打她，要说坐牢应该他去才对。”
她双手环胸，“反正我是觉得这个事有蹊跷。”
说话间很快到了赖麻子家门口，隔壁出来了一个男人，见到阿慧连忙走过来揽住她。
“诶，又在说什么胡话。”
他尴尬看了一眼丛栀和黎玥，“我叫婆娘乱说话，说了什么你们都别相信。”
阿慧沉默下来，没有为自己解释，只是指了指隔壁。
“这就是赖麻子家，赖麻子在医院，家里只有孩子和老人。”
话才一说完，就被男人急忙带回了屋子里。
丛栀和黎玥进了院子，敲门后，等了十几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门被打开后，是一个瘦骨伶仃的女孩，乌溜溜的眼珠有些胆怯地看着她们。
丛栀对她温和一笑，“你是张玖娣的女儿吗？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闻言，小女孩的眼睛湿润了一些。
“娘……你们能带我去找娘吗？”
小丫头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大合身，现在天气回暖，但温度也还有些低，她露出一截手腕和脚脖子，在冷风中有些发颤。
丛栀看着比周小花还要小上一些的小姑娘，语气越发温和，“家里有大人吗？我们能不能进去坐坐？”
小姑娘让她们进去了，“爷爷奶奶都下地去了，就我和姐姐在家。”
丛栀问：“姐姐呢？”
刚说完，一个要高一截的姑娘从后门跑了进来，将小丫头搂住，眼神警惕地看着她们。
“赖二丫，都说了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赖二丫挣开那大一点的姑娘的怀抱，给她们介绍：“这是俺姐姐，赖大丫。”
她转头，将刚才丛栀给她的一大把糖果给赖大丫看，“姐姐，你看，是糖。”
赖大丫不动声色地咽了一口口水，但是看向丛栀她们的眼神还是警惕十足。
丛栀倒是觉得小孩子有这样的警惕性是对的，不容易被拐子拐走。
她对着赖大丫温温柔柔笑了笑，将自己的证件掏了出来，“大丫是吗？你可以来看看我的工作证，阿姨不是坏人，是……来救你们娘的。”
赖大丫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工作证，虽然她不识字，但是看着上面贴着的丛栀的照片，对上脸之后，心中的警惕少了一些。
她抓紧赖二丫的手，绷着声音道：“你们快进来吧，不然被别人看到了。”
丛栀和黎玥连忙进门，黎玥将门闩拴上。
赖大丫问：“你们真的认识俺娘吗？”
丛栀点头，“是啊，我听人说你们娘捅你爹的事其实里面有误会是吗？”
“你们有人看到吗？”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两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地面，赖二丫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被赖大丫拉住。
见状，丛栀又叹了一口气，状似无意道：“如果找不到线索的话，那张大姐就只能够在牢里了，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也不知道你们到时候怎么过日子。”
闻言，赖二丫瞬间哭了起来。
“呜呜呜……不要……俺要俺娘！”
赖大丫见着妹妹的样子，也只能用自己的手捂住她的嘴。
她迟疑地看着丛栀，“……你们真的能够救娘吗？”
“当然，你们面前的可是……”
“黎玥！”
黎玥崇拜丛栀，自然见不得一个小丫头怀疑她，开口想要为丛栀证明却被她给打断，她只能委委屈屈闭上了嘴。
“如果能够有证据证明你爹的伤口不重、而且你娘之前也总被你爹打的话，她是可以减刑的，甚至你爹出了谅解书，她还能够被放出来。”
就是不知道那个听起来诡计多端的恶毒男人到底愿不愿意亲手将他送进去的妻子带出来。
赖大丫的眼睛也有一些湿润，断断续续地说：
“娘在家总是被爹揍，打的很痛，俺们还有俺爷俺奶都可以听到动静，但是俺们都不敢去拦……爹他还会打俺们。”
“其实娘不想捅爹的，但是那天爹拿着凳子想要砸俺和俺妹，所以她从后面捅了爹一刀。”
丛栀拧着眉，“这件事你们没有和警察说吗？”
赖大丫抹着眼泪，咬得唇发白，估了良久才道：“俺爷俺奶不许俺们说，不然就要把俺们丢出去。”
“外婆他们赔了钱，也不愿意要我。”
丛栀看着两个哭成泪人的小家伙，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们的头，将她们抱进怀中。
“好了，不哭，阿姨一定会帮你们的。”
她看着瘦巴巴的两个孩子，最后还是敲响了隔壁的门，和阿慧说了一声，“阿慧，我把孩子先带走了，到时候他们爷爷奶奶问起来你就说是张大姐朋友带走了。”
阿慧翻个白眼，“你把他们心里的两个拖油瓶带走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担心。”
“如果需要有人作证的话，可以找我。”她看着丛栀，说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