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老旧的土屋里点着油灯。
朱漆斑驳的四方桌边上，赵铁生低头喝稀饭，李秀芬低头给孩子喂奶。
林秋月视线低垂，手指敲打在桌面上，眉头拧在一起。
夫妻俩对视一眼，满脸愁容，想问问怎么办，但又不敢问。
“铁生哥，你说孩子就叫锦鲤好不好，说不定能给家里转转运。”
李秀芬提了一嘴，赵铁生这才想起来孩子名字还没取，连忙看向林秋月，“妈，你觉得呢？”
“挺吉利的，就这吧。”
林秋月随口敷衍，心里却长叹一口气。
玄不改命，氪不改非啊！
堂屋的门被推开，进来个风尘仆仆的青年。
他身材没有赵铁生健壮，但也是一身的腱子肉。
“妈，我媳妇呢？”
见二儿子回来，林秋月撇了撇嘴。
“你是说你那个每月只知道伸手要钱，天天欺负你大嫂，然后遇到点事就先走为上的媳妇？”
“跑了，跑回娘家去了。”
赵木林瞪大了眼睛，“我找她去！”
“回来！”
林秋月一拍桌子，翻了翻白眼，“老娘怎么养了你这个缺心眼的，家里的事问也不问，抬腿就找你媳妇，咋？没她你活不了？”
“而且你媳妇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家里欠的二百块钱不还上，她是不会回来的。”
二……二百？
“妈，你又赌了？”
赵木林人麻了，眼里露出厌烦之色。
林秋月在家里好吃懒做，但是花钱却大手大脚，而且到处输钱欠债。
他和大哥赵铁生，已经帮他补过好几次窟窿了。
要不是老爸每次寄回来的钱都被林秋月管着，他早就翻脸了。
“什么叫又……”
林秋月被问的有点冤枉，但这黑锅又甩不掉。
“咳，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了。”
又是这个说辞！骗鬼呢？
赵木林半点不信，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妈，炼钢厂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这回我是真没办法了。”
“我也是。”
赵铁生叹了口气，“之前为了给孩子提前买衣服，灌灰包之类的，已经把钱花光了。”
闻言，林秋月心底冷笑一声。
赵铁生实诚，说没钱她信。
赵木林跟他媳妇一样，心里有点小盘算的。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林秋月懒得跟他掰扯，毕竟家里欠的钱，也不能赖在他头上。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原主留下的坑，她只能自己填！
“老二，我屋里有一箱从首都带来的旧衣服，明儿一早你借一辆驾车，咱们拉着去集市上给卖了。”
“妈，要不我去吧。”
林秋月话音一落，赵铁生便主动抢活干。
“你媳妇刚生完孩子，要在家坐月子，你不得留在她身边伺候着？”
说着，林秋月看了一眼有点不情愿的赵木林，“反正老二放月假了，闲着也是闲着，他要是敢偷懒，下个月你爸寄钱回来，我扣他一半！”
听见这话，赵木林脸色一紧，连忙挤出笑脸。
“去就去呗，我也没说不去，妈你好端端的说这种话干啥。”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早点休息。”
林秋月摆了摆手，起身回了里屋。
赵铁生和赵木林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第二天，清晨。
持续半个月的艳阳天，似乎要迎来雨露。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整个淮堰村被浓雾包围。
村头的雾气里，逐渐走出一道拉着驾车的人影，累的哼哧哼哧的。
驾车后面，林秋月穿着那身绿色的短褂子，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车上拉着的两口箱子，都是原主从首都带回来的衣服。
这些衣服都是以前当大小姐的时候，从首都一家洋人开的时装公司定制的，稀罕的很。
迁居以后，原主对这些衣服十分宝贝，都没穿过几次。
沿着夯实的土路走了两个小时，两人终于到了县城的集市。
林秋月在集市路口挑了个没人的地方，将黑色的粗布往地上一铺，两箱子四十多件旧衣服和几双高跟鞋全都铺在地上。
“五块钱一件，五块钱一件，英国的洋货，货真价实。”
听见有人卖洋货，天生爱凑热闹的老百姓纷纷凑了过来。
“大姐你把我们当傻子坑呢？你这衣服就算是洋货，也不能卖五块钱一件吧？而且这一看就是旧衣服！”
明眼人一眼看出问题，刚聚过来的人一窝蜂散了。
“别走啊！别走啊！”
林秋月心情郁闷，倒不是她想卖这么贵，主要是这四十件衣裳按五块一件卖，刚好能凑出二百块钱来……
“三块，三块总行了吧？”
林秋月连忙挽留，但没几个人愿意停下脚步。
毕竟三块钱都够买一身新衣裳了，谁会买一件不知真假的旧衣服呢？
看着这一幕，赵木林坐在驾车上撇嘴。
“妈，你这买的衣服，不是洋裙就是旗袍，普通人家谁买这个？我看你还是别费工夫了。”
对于赵木林的话，林秋月左耳进右耳出。
女人都是爱美的，普通人家不穿，是因为穿不起。
如果旗袍和洋装的价格跟农工装一个价格，你看她们穿不穿？
谁不想打扮的花枝招展，跟电影里的女明星似的……
等等！
林秋月眼神一亮，突然心里有了主意。
“木林，你在这看着，我一会回来。”
说话间，林秋月从摊位上拿起一件旗袍和高跟鞋，朝着附近的胡同走去。
赵木林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渐冷。
这死老太婆这么快就放弃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胡同里失踪不见林秋月出现。
赵木林抓耳挠腮，甚至怀疑她自己跑回家歇着去了。
就在赵木林准备去胡同里看看的时候，胡同里出来一个身材高挑，踩着高跟鞋，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
女人头发挽起来，后面用发簪别着，气质温婉，精致的鹅蛋脸上妆容不浓不艳，相得益彰。
她身上穿着的白色旗袍上绣着红叶，饱满的身材让胸口的红叶显出起伏的立体感，十分惹眼。
这身装扮，像极了大户人家的小姐。
赵木林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咽了咽。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女人。
这该不会是哪个女明星吧？
赵木林正疑惑着，忽然发现那个女人朝着他走过来。
这一幕让赵木林紧张的手足无措，连忙从驾车上跳下来，想摆一个看起来比较帅的造型来应对搭讪。
“让你盯着摊位，你盯着姑娘看是吧？”
林秋月一巴掌抽在赵木林后脑勺上，眉头皱起。
赵木林缩了缩脖子，依旧看着林秋月身后的漂亮姑娘。
“妈，她是谁？”
“老娘请的模特！”
林秋月翻了他一眼，“赶紧帮忙吆喝，不然大耳刮子抽你。”
赵木林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
“走一走，看一看，买衣服教化妆，人人都能扮明星喽！”
林秋月请的模特踩着高跟鞋，手里捏着小圆扇子，夹着嗓子吆喝。
她身段婀娜，气质出众，加上精致的妆容，顿时让不少男人和一些年轻的女学生走不动道了。
“哇！她好好看！”
“我们穿上也能有这种效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