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绪看着二人坦然离去的背影。
即使知道过去大概率也是身死，还能如此的淡然决绝，此为正途。
可是命运的正途不只是死在求索的路上。
命运，天者。
命运之途，如为仁之行，实操于己身。
古之圣贤，皆明此理，以己之力，转动命运之轮。
像是曲倩姑娘等人这样，为了天下也好，为了亲友也罢，以燃烧己命点亮旁人者，皆是大贤。
可是，命运既定？大谬也！
王绪一步踏出，心中有所明悟。
将地上的匕首的碎屑用青莲之气托起，竟重新在刀柄处凝结出青色刀芒。
右手拔出鹤冲天，指向那鬼气滔天，阴气阵阵的百里与。
下一刻。
胸口内的浩然骨发生异动，在‘浩然’二字旁边凝出一道字纹--勇！
就连身上的文气也是鼓起，将血肉撑起。
浩然骨二重！
超越敏求境半步！
“古人云：人的命天注定。”
“可吾王绪说：未知生，焉知死！命由人定，天遂人走！”
身上攀升到极致的浩然正气鼓动衣袍，吹的猎猎作响。
竟意外的与鹤冲天剑身里的君子之气呼应。
刹那间，一道清澈仙鹤自剑中呼啸而出。
威严柔和的光芒下，鹤羽根根清晰。
仰天长鸣，悠扬空灵，丈许之长的双翅一展，在空中盘旋一圈，落在王绪身前，恭敬的低下脑袋。
王绪目光如炬，浩然正气不像之前仅是薄薄的一层覆盖身体，而是如同甲胄一般，彻底包裹住整个身躯。
一身白色素袍，衣袂随风飘动，正如谪仙临世。
只见他脚尖轻点地面，稳稳落在仙鹤身上。
两者心意相通。
仙鹤仰天鸣唳，双翅一振，卷起一阵烟尘，如同鬼魅般的速度朝着百里与飞去。
极快的速度，周遭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清。
就连那十二‘菩萨’的佛光和百里与的鬼雾，仙鹤翅膀划过，也仿若被利刃杰克，发出‘嘶嘶’的响声。
“王魁首，速速撤走，这不是你能应对的！”
倩娘儿的宝相张口大喊，竟在上面能看出几分的焦急。
“那百里与是五品修士无疑，即使现在只是一丝气息也有着七品修士的实力，不是你可以应对的。”
“你没有必要为我们这种命定而死的人拼命，这是一场无意义的牺牲，你懂不懂！”
王绪周身环绕浩然正气，双手高举。
左手青色刀芒，右手橙黄剑光，两道光芒交织，其中好似有着王绪的几首诗篇、众多哲言闪烁流转。
这一击，凝聚王绪迄今为止所有的力量，灌注王绪多年积攒的信念。
眨眼间，仙鹤便飞到了百里与头顶。
王绪好似携万钧之力，对着百里与脑袋劈下。
仙鹤虚影此时也伸长脖颈，尖喙如利刃刺向百里与。
“儒剑横空浩气扬，九霄鹤唳破云乡。”
“一挥星斗倾天堕，再舞雷霆震地黄。”
“邪祟狰狞尘世暗，魑魅猖獗庶民伤。”
“狂歌仗剑平妖乱，青芒熠熠耀八荒。”
“此剑名为——浩气扬！”
与王绪嘶吼声一同落下的，还有双剑撞到百里与的金石之声。
什么！
王绪看着面前的景象，他自认这剑浩气扬可比八品巅峰，可是竟被百里与伸出一只手拦下。
“桀桀桀，”百里与脸上的肌肉变化，竟又凝聚成王冥的样子，对着王冥咆哮道：“我的好弟弟啊，攻击怎么如此孱弱。”
随后，猛地发力，将王绪震开。
双手高举，朝着王绪缓步走来。
“看看，为兄获得了何等的力量，正是鬼道赐予，百里与大人赐予！”
王绪眼神中泛着恶心。
原来是奄奄一息的王冥自己求得百里与附身。
如此放出一个大魔头，失去了自我，只为了和自己说这一番话，真不是人也。
“你那是什么眼神，为兄如此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忽地，百里与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不知从何处发出一声苍老声音。
“小子，没时间闲聊了，杀掉这几个杂碎，为你报了仇，快去将那几座佛像毁了。”
“是，百里与大人，我们当初的约定，就是教我修行鬼道一事...”
“放心吧，老夫好歹是江湖盛名许久的鬼道巨擎，不会骗你的，至于你这个弟弟，你自己解决吧，速度点。”
“是，百里与大人。”
王冥奇怪的自己和自己对完话，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看向王绪。
“好弟弟啊，本来还想和你好好玩玩的。”
说着，身形顿时消失原地，王绪再次反应过来时，一个泛着紫黑的拳头朝着自己面门而来。
‘砰！！！’
一声巨响几乎要震碎耳膜。
王绪在冲击气浪中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巨大的佛光宝相。
“王魁首，没事吧？”
倩娘儿将王绪扶起，护在佛光之上，眼神还带着埋怨，道：
“王魁首，不是让你先行离去吗？”
“现在谁都走不了...”
“而且，这妖魔也镇压不了。”
王绪微微一笑，没有在意倩娘儿的眼神和语气，只是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我如果离去也好，重新做塑像也罢，想来你们也会死吧。”
“你们如此的英雄，不应该也不能死在此处。”
“如果非要有人死，前有诸位，后便由吾等吧。”
王绪微微回头，看向树林旁边。
一身白衣，身挂冰澌的李玟清，肩上扛着体虚的苏毅。
曲大拿着锄头，紧张又颤抖的站在前面。
又被抱着曲囡囡的曲湄踢了几脚，讪笑几声，朝着王绪挥手。
“夫子，俺带人来救你来了。”
“死鬼你还好意思说，刚才谁怕的快要尿裤子了？”
“夫人，给俺留点面子呗。”
说完，身后密密麻麻的村民走出，就连那曲祥霭也在其中，对着王绪微微躬身。
“绪公，老朽之前骗了你，老朽便是之前那任村长，靠着宝塔一直续命至此。”
“多年身饲百里与，也是被蛊惑了心智，竟然想要放其出来，如今醒悟，便由老朽来做这肉身菩萨吧。”
“活了如此多年，真是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啊。”
“还有我，我爹如此，我也该陪着。”
“村长，事关重大，不如就由我们年轻人来吧。”
看着吵吵闹闹的众人，王绪此刻才知道何为薪火相传。
前人牺牲，后人效仿，万世流传，千古不灭！
微微侧头对着曲倩说道：
“曲倩姑娘，这就是我留下来的底气。”
说这话时，王绪眼神中也是有着震惊，万万没想到危机之时大家都会留下来。
或许只有在危机下才会如此吧。
曲倩眼神中也是有着别样的情绪，微微叹出一口气，呢喃道：“非自愿成了自愿，想庇护又难得...”
“曲倩姑娘？”
“没什么，王魁首，现在还有一个方法。”
曲倩转头，看向王绪的眼神中满是慎重。
“这方法很是危险，而且只有魁首一人可做，不知...”
“不用说了，我愿意，先将方法吧。”现在有着可以处理的方式，王绪也就不挑了，危险总比现在好。
“魁首好心胸，”曲倩夸赞一声，指着白塔道：“魁首，其实当初慧泓法师在白塔内留下了一道残念。”
“可惜这么多年来，我们始终都没有将其唤醒，魁首身上的正气或许可以，只是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有可能，不确定。
王绪心中呢喃一声，相比于必死的景象要好不少。
当即鹤冲天一挥，仙鹤再次临世，脚尖一点落在仙鹤背上，朝着前方直冲而去。
“诸位，请为我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