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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场的大门像一张咧开的彩色巨口，吞吐着喧闹的人潮和震耳欲聋的音乐。
棉花糖的甜腻，烤肠的焦香，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构成一种独属于这里的奇特气息。
“真要进去？”颜舒站在入口处，看着那些旋转、尖叫、色彩斑斓的庞然大物，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地方和她格格不入，像是两个世界。
何笙双手插在休闲裤口袋里，姿态放松，侧头看她：
“怎么，我们的犯罪心理天才，害怕旋转木马？”
他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但没有恶意。
王立山和王君明案子的尘埃刚刚落定，连日紧绷的神经需要一个出口。
他觉得这里或许能让她暂时忘掉那些沉重的东西。
颜舒没理会他的玩笑，只是抬脚往里走：“只是觉得有点吵。”
何笙跟上她，买了两张通票。
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周围都是兴高采烈的家庭或者情侣，他们的警惕和冷静在这里显得有些突兀。
“想玩什么？”何笙问。
颜舒扫视了一圈，最后指向远处那个最高的钢铁轮廓：“摩天轮吧。安静点。”
排队的人不多。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和其他排队者的兴奋闲聊不同，他们之间隔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颜舒看着前面小孩子手里的气球，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笙则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终于轮到他们，坐进狭小的轿厢，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
摩天轮缓缓启动，地面开始下沉，视野逐渐开阔。
城市的轮廓线在远处铺展开，高楼像是积木，车辆好比并排行走的甲虫。
轿厢里很安静，只有轻微的机械运转声。
“这里看下去，人好像都变小了。”颜舒忽然开口，声音不高，飘散在空气里。
何笙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在几百米的高空，很多烦恼确实显得微不足道。”
颜舒没接话，只是静静看着窗外。
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她很少有这样完全放松的时刻，卸下了平日里的尖锐和防备，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柔和，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脆弱。
何笙看着她，没有说话，轿厢里的气氛很平和。
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整个城市仿佛都在脚下。
“我父母……”颜舒的声音再次响起，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他们以前也带我来过游乐场。”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不过我那时候，好像对这些不感兴趣，总觉得幼稚。”
何笙安静地听着。
那个未破的案子，是她心里永远的刺。
现在能主动提起，或许也是一种释放。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何笙的语调温和，“你现在做得很好，颜舒。他们在天上，也会为你骄傲。”
颜舒侧过头，对上何笙的视线。
他的眼睛很深邃，像夜空，能包容很多东西。
她颔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摩天轮开始下降，地面越来越近，喧嚣声也重新变得清晰。
“叮铃铃——”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在安静的轿厢里炸开，打破了刚才的气氛。
何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迅速接起，只简单地应了几声：“嗯……知道了……我尽快。”
挂了电话，他看向颜舒，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队里有点事，可能要……”
话没说完，轿厢门开了。
外面站着几个意想不到的人。
“Surprise！”何馨夸张地张开双臂，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
她身后高明强推了推眼镜，表情有点无奈。
肖元德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颜舒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同事。
何笙倒是不意外，瞥了妹妹一眼：“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嘿嘿，我的追踪技术可不是盖的！”何馨得意地晃了晃手机：“再说，庆祝破案，怎么能少了你们两位大功臣呢？”
她挤眉弄眼地在何笙和颜舒之间来回看了看：“尤其是，不能打扰了某些人的‘二人世界’嘛。”
颜舒的脸颊似乎微微泛起一点不自然的红晕，她移开视线，假装看风景。
高明强咳嗽了一声，试图缓解尴尬：“小馨说大家辛苦了，放松一下。我们就一起过来了。”
肖元德言简意赅：“嗯，庆祝。”
何笙看了看颜舒，又看了看兴致勃勃的妹妹和略显无奈的同事们，最终把刚才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对着何馨说：“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吧。”
“好耶！”何馨立刻欢呼起来，“走走走，下一个项目，旋转木马！”她不由分说地拉起颜舒的手臂。
颜舒被她拉着，有些踉跄，最终还是被拖走了。
何笙看着她们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对高明强和肖元德说：“走吧，高老师，老肖。”
旋转木马区充满了欢快的音乐和孩子们的笑声。
五颜六色的木马随着音乐起伏旋转，灯光闪烁，像一个童话世界。
何馨兴冲冲地挑了一匹装饰最华丽的白色独角兽，招呼颜舒：“颜舒，快来，这个好看！”
颜舒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些上下起伏的木马，似乎有些犹豫。
对她来说，坐上这个摇摇晃晃的东西，在大庭广众之下旋转，比审讯最狡猾的罪犯还要难。
“来嘛来嘛，体验一下童趣！”何馨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向旁边一匹稍微朴素点的小马。
高明强被何馨硬塞到了一匹金色的马车里，他扶着眼镜，表情有些僵硬，显然对这种活动不太适应。
肖元德面无表情地跨上了一匹离门口最近的棕色木马，坐姿笔挺，像是在执行任务。
何笙选了颜舒旁边的那匹黑色骏马，姿态随意地坐了上去。
音乐响起，旋转木马缓缓启动。
颜舒身体有些僵硬，双手紧紧抓住面前的金属杆。
木马开始上下起伏，带着她旋转。
周围的景物飞速掠过，孩子们的笑闹声，何馨的大呼小叫，还有何笙就在旁边的平稳气息，交织在一起。
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
何笙正侧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对上她的目光，他也没有移开。
颜舒有些不自在地转回头，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