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多,一辆面包车悄无声息从停车场离开了大厦。
沉希从七岁起就开始跟着沉母看秀,穿行于各大奢侈品牌之间,早已经清楚的知道她的时间安排。
大厦距离紫荆山庄单程需要一个半小时,算上期间耽误不会超过两小时。
也就是说最迟两小时就会有人发现沉母不见,查监控,地毯式搜索相关一切可疑人员,警方和军方都会惊动。
沉希记得作为明星的梁爱琪在十多岁的时候被绑架过。那个场面沉希只能从梁老爷子口里略知一二,半个港城都惊动了,歹徒似乎被一枪爆头。
想着那个场面,沉希呼出口烟,竟隐隐觉得兴奋。
死前能拉着这么多人同行,如此轰轰烈烈多么有意思。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废旧仓库。
沉希将剩余约定款付给几个人,满满一大尼龙口袋。这些钱可都是她陪着陈德文一周换来的。陈德文殊不知保险柜密码早被沉希套了过去。
他晾她不敢惦记他的钱财,殊不知穷途末路的人有什么不敢的。
几个男人在离开前问车里那个女人怎么办。
一同被抓来的还有沉母的随行佣人。
沉希无所谓:“随你们便。”
人都离开了,就张川还跟在她身旁。
他大学都没读就出来混社会,之前是跟着陈文德要债的,只是脸上被拉了一刀陈文德便不要他了。
沉希笑着问他怎么还不走。
“我得保护你。”他说。
有些小男生从来没有家人被爱,于是稍微有人给他点甜头就要衷心忍住。
沉希只不过是在他被陈文德揍的时候说了句真可怜,再喂了点粮,就认了条狗,可真有意思。
沉希笑道: “这可是要丢命的。”
“不怕。”他还是那句话,要保护她。
“那你留着吧。”
沉希没再理他,她转而看着双手被捆,昏迷不醒的沉母,拎起一桶汽油就往她身上泼。
沉母在透心凉中惊醒,失声尖叫。
“你干什么...沉希你住手!”
满口苦锈味和浑身被捆让她更用力的挣扎,可如何都挣脱不开,沉希笑得很疯,几桶汽油浇满了仓库每一个角落。
她蹲在沉母跟前,想要抹掉她脸上的湿濡,沉母面无表情地偏头。
“别碰我。”
哪怕安危受制于人,她依然是端庄的梁家小姐。
“别怕,妈妈别怕....”
沉希说她不是故意要让她这么狼狈的,她知道妈妈最是爱美,“很快就过去了,下辈子我还做妈妈的女儿好不好,做沉家的亲女儿,不要沉祁阳就只有我一个女儿好不好。你小时候不是说我很乖吗?我会一直这么乖的.....”
她自身后抱住沉母,在这肮脏地亲切依偎的姿势,任凭沉母如何都挣扎不开。
睫毛颤动的频率无声着沉母的恐惧,可她眼睛紧紧闭着。
“沉希,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收养了你。”
老太太在她决定收养之前曾和她长聊,收养就是一场赌博,他们父母是什么样无人知晓,基因的劣根性大概无法通过教育剔除。可沉母不信,福利院的那些孩子明明那么可爱,她可以养好的。
原来农夫和蛇的故事也在她身上上演了。
“你亲生父亲草菅人命作恶之事罄竹难书,你哥哥无恶不作,你看看你.....”沉母道,“你看看你和他们多像啊,你们江家骨子里流的血都是坏的,闻着让人发臭。”
“我不是你乱说,我不姓江。”沉希发狠起来给她一巴掌,沉母忍着疼半句不言。沉希又抱着她道歉,像是个犯错的孩子。
“妈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自从连织出现后你就不喜欢我了。”她笑道,“没关系,我让她来陪你好不好。”
*
夜晚八点。
宾利停在连织的小区外,宋亦洲送她进的中庭。
小区门口水果店的橘子看起来十分诱人,她讨厌剥皮的一切东西,以往粗糙起来苹果洗一洗不切块就直接吃了。
但大概是吃了橘子才明白这东西也有美味之处,于是连织忍不住买了些。
袋子由宋亦洲拎着,他跟在她身后,小区绿化面积大,夹道间拂过来的嫩芽擦过两人的小腿。连织听着身后他的脚步声,不知怎的,那些绿芽挠得她很痒。
“别送了,我都快到啦。”连织转头道。
宋亦洲看着她的眼睛:“再走走,晚上太黑。”
连织无法反驳。
对视之间她先躲开了。看到他的眼睛就容易想起田坡上的某些记忆,阳光爆晒的气息。
那时的阳光那么烫,以至于现在都还留有余温。
电梯到达她的楼层,连织还在想如果他提出进屋坐坐,她该如何拒绝。
然而宋亦洲并没有这么无礼。
明知道她今天应该已经很疲惫,还要去骚扰她缩进被窝的时间。
她站在电梯门外,目送他离开。
宋亦洲垂眼看着她,语气温和:“我就送到这了。”
连织点头。
“宋总再见。”
说着再见,电梯门却没有阖上的意思。
她想为这段意外画上句号,可他明显意犹未尽。
连织像是被他的目光钉住了,仿佛一只被掐住翅膀的蝴蝶,在下午那样的灼热里徒劳煽动翅膀。
宋亦洲:“下午的事情——”
“我知道!”
连织笑道,“成年男女嘛,接个吻又没什么?”
其余的话被她堵了回来,像是她两年前身为秘书婉拒那次的一夜情,彼时他不在意。如今却心里骤痛。
他目光还是停留在她脸上。
“好好休息。”
“嗯。”
电梯这次阖上了,男人在慢慢闭拢的电梯门里越来越窄。
她也只低垂着眼睛,那些细微的表情和想法都融进了暖色的灯光里。
然而在要彻底阖上之际,玫瑰金的门却缓缓打开,宋亦洲手还摁着开阖按钮,看着电梯外的她。
“橘子,不要了么。”
装满橘子的袋子还被他拎在手上,连织真是脑子短路了,连这也记不起来。
然而手刚伸出去勾住袋子,男人却顺着这股力道一扯。
她被他带进电梯里,监控被他完完全全挡住,逼窄的角落,宋亦洲低头咬住她的唇。
彼此分开的时候已经是气喘不止。
尤其是连织,脸颊烫得像小番茄,眼里水雾浓浓。
宋亦洲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哑。
“现在呢,接个吻也没什么嘛?”
-
门重重关上,昭示着她的暴脾气。
可将人赶走的连织,反倒靠在门后面,心跳不止,拿手掌去抚慰滚烫的脸蛋。
她唾弃自己不争气,可鬼使神差,脑海里竟莫名闪过陆野质问的声音。
“除了沉祁阳还有谁,再加上个宋亦洲?”
呸呸呸!
连织自打嘴巴,跟小孩似的。她想什么呢?没有宋亦洲!
大半天都没有和陆野联系,这个讨厌鬼也不找她。
连织正要拿出电话给他打电话,然而手机却有电话率先跳了出来,陌生的号码。
连织蹙眉。接在耳边。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她眼神变得凛然,望着客厅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开。
十几秒钟的功夫,连织猛地往楼下跑。
停车库里还停着另外一辆车。
连织坐进车里,点火踩油门,车子嗖地一声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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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迅坐在宾利驾驶座,宋亦洲上车的时候他习惯问回别墅还是去公司,然而透过车内后视镜那眼,男人领口敞开松松垮垮,一侧脸颊很明显有些红。
像是..巴掌印?
他兀自心惊,待要再瞧。宋亦洲却缓抬眼皮,漆黑的目光在车内后视镜和他直直相撞。
王迅瞬间挪开。
“回公司。”他道。
车子缓行。
被打巴掌得那位降下车窗,转而看着窗外。
指间夹着的烟缓缓燃烧,掠过他轻滚的喉结,巴掌印的侧脸反倒有些衣冠禽兽的意味。他脸色没有半分不虞,反而拿着个橘子细细端详,眼底眉梢间能称得上是愉悦。
被赏了个巴掌,再讨了颗橘子。
他一手夹着烟,唇角的弧度似乎一直没落下去。
宾利沿着小区的夹道开出去,宋亦洲抬眸却瞧见一辆红色奔驰沿着停车场开出去,尾号2576让他随之皱眉。
她的车?
宋亦洲将电话拨过去,那边却显示忙音,接近60秒都call不进去。
王迅忽听得他命令。
“跟着前面那辆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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