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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电话不接。
半个多小时了也不见得有回的消息。
连织从床上蹭的坐起来,恨恨将手机扔到了角落,然而柔软的床垫并不能发泄她的不满,反而连着在床上蹦了几蹦,滚到地上还有她自己去捡。
以往他若是没瞧见,电话必定几分钟就过来,如今看来是真的打算冷着她了。
前两天吃喝玩乐的照片对他没有半丝影响,指不定他都没点进来看过。
冷就冷,谁怕谁啊。
可一小时过后,有只手悄咪咪探向了旁边的手机,这次打过去直接成了关机。
靠!
她打定主意不理他,可真的动心后怎么可能什么都随着理智走。构建着设计图好几次都走神,有意无意看向手机屏幕,连着别人发消息来的震动声都让连织以为是他。
这种患得患失几乎持续了半夜,人总是从失去和难受中才能完全感知到自己的情感,她惊诧于自己原来已经变得这么在意他了,不是一直他爱她,她才爱他的吗?
对于利己之人,都会从变化里恐惧自己会受到伤害,可脑中又有个隐隐坚定的念头。
陆野不会。
哪怕有天彼此不再爱了,可这个男人必不会害她。
大半夜的难眠出乎意料很早就醒了,然后便得知陆野出事的消息。
“你说谁?”
盛芙然在电话里道:“陆野啊,听说是涉嫌贪污,现在正在接受调查,外边都传遍了。”
连织瞌睡瞬间荡然无存,
“不可能!”
一个进警队后毫无污点的人,说他会贪污是他妈搞笑吗?
足以让舌尖慌乱的刺痛立马涌了上来。
“所以目前还在内部调查。”盛芙然纳闷,“怎么,你认识?”
“...嗯,我高中校友。”
连织拜托她帮忙打探消息,心不在焉挂断电话,又赶紧再拨陆野的号码。
依然是关机,像是杳无音讯般。
连织心瞬间沉入谷底。
贪污陆野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有没有可能是别人陷害,或者拿他做筏子。
他这个位置要真的被拉下马了,便再无翻身可能。
连织下意识想要找人帮忙,找松文彦探听,或者背后还有沉家,只要她开口不可能老太太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动,现在做任何事情都可能是给他添乱。
连织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最后辗转多番,拖人要到了贺仁来秘书的电话。
别人都有可能会害陆野,但至少作为父亲的他不可能。
打过去表明来意后,秘书道。
“沉小姐,先生说他会在雅居等你。”
*
雅居经过整个冬天的白雪覆盖,在春来时竹叶香气愈发浓厚。
地图都找不到这,连织攥着条手绘图,绕了好几个弯,进胡同深处半信半疑地推开门。
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随即灌进了连织耳朵。
闲来打趣,贺仁来竟在这处喂起了鸟,连织朝那个穿着中山装的背影走过去。
“贺老先生。”
贺仁来转身瞧她,淡笑道。
“沉小姐,有何贵干?”
连织一噎,他这明显是明知故问。
“我想问问陆野的事,什么时候能有好转?”
“沉小姐你在关心他,以什么立场?”
贺仁来笑眼一眯,那股迫人的气场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这人绝对是个笑面虎。
“什么立场都行,只要我是真的希望他没事。”
贺仁来:“不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他不会。”
连织既没有生气,更没有愤怒反驳。
那些掩盖在平静和波澜不惊下的情绪,才是她对陆野完完全全的信任。
贺仁来审视她片刻,面色也缓了下去。
“若真的是想帮他,那就不动。”
连织一愣。
“可...”
“这也是他的意思。”
贺仁来说目前他只是接受调查,在检察院吃住一切皆好,除了自由可能会被约束其他一切皆好。
“目前做任何事只会给有心想置他死地的人找到把柄。”他道,“给这个小子吃点教训也好,小小年纪以为爬到现在的位置就掉以轻心,不懂借力打力还四处树敌。殊不知想拉他下来的牛鬼蛇神多的是。”
连织忧心忡忡:“那如果要是他不慎被冤枉。”
“那也是他的运数。”
他结论简简单单一句,就这样盖棺定论了陆野从警十多年的命运。
可他明明该是前途无量的啊。
她自己都不会甘心,陆野怎么甘心?
连织心不在焉离开,直接回了紫荆山庄。
这几天在公司忙碌没回家,老太太爱热闹,沉母和她外出看展,问过佣人后沉祁阳却在。
“大少爷在水族馆喂鱼。”
连织转而朝山庄后腹走去。
进入场馆后,本来还适应的温度瞬间低了下来,深蓝色的光感沿着圆弧形墙壁延绵不绝,连织步步往上。
圆弧形的观景窗外,沉祁阳正坐在旁边阶梯上。
鹦鹉鱼从他头顶游过,他一条腿微曲着搁在第二阶,另一条腿伸直跨了好几阶。姿态十分慵懒。
听到动静,他转头瞧她。
目光相对那几秒,连织突然忘记说什么,尤其是仰头看他,男人眼神不免尽是淡淡审视的意味。
“有事?”沉祁阳道。
连织点头。
沉祁阳扯唇:“之前不是还说要和我保持距离,怎么现在不保持了?”
连织装作听不懂他的轻讽。
“我想问问陆野这件事有没有你的策划,或者推波助澜?”
沉祁阳:“如果我说有?”
他如此直接,毫不遮遮掩掩,那双漆黑幽戾的眼睛就这样坦然盯着她。
倒把连织弄得愣了愣。
她沉下声音。
“沉祁阳,我警告你,你不准再动他!”
“你以什么依仗和我说这种话?”
沉祁阳微微挑眉,“凭我姐,但沉家可没有一条规矩不能对野男人动手?”
他眼眸漆黑,除了在她面前才会展露的温柔,平时习惯上位,整个人气场迫人。
正如现在。
“什么依仗我不用和你说。”
连织冷下脸,
“你如果再对他下手,我绝对不会对你客气。”
她整个人如同护仔母鸡一般。
沉祁阳笑意微收,就这样盯她几秒。
那目光让连织觉得不妙,然而还不及后腿,男人如一把凌厉弯弓,骤然起身。
她被一阵力道扯着一拽,摔去他怀里。
惊愕出声的低呼被连织死死压抑在喉咙,她如同惊弓之鸟,四处去瞧四周有没有佣人和摄像头。
连着低斥声都刻意压低。
“沉祁阳,你干嘛。”
沉祁阳抬起她下巴:“姐姐原来也会为别人担心吗?还会为别人威胁我,所以只对弟弟心狠,只对我权衡利弊?”
男人摩挲她下巴的力道可谓轻飘飘,可连织感觉头皮都快崩成拉紧的弦。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动作,更是因为这里是沉家。
哪怕有佣人路过,连织都无法想象后果。
她连着低斥声都可以压低。
“沉祁阳,你到底在不平什么?”她道
沉祁阳:“如果我能让所有人接受——”
“我不愿意!”
连织脸默默偏向一边。她不想接受任何风险,任何意外,接受沉祁阳又怎么样,她还有陆野。
她偏着脸,自然不曾看见沉祁阳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
或许在这刻,沉祁阳在才发现她对他和陆野的区别。
“你放开!”连织斥道。
她猝不及防对上他晦暗的双眸,连织下意识想往后腿,可男人手掌已经深深钻进了她的头发里,她挪动不了分毫。
出乎意料的,沉祁阳没亲她,只是近距离的低语钻入她鼻息带着微醺的意味。
“连织,他以后的路会特别难走了,很有可能这辈子止步于此,你确定要选择他?”
少年英雄,得知猖狂。
不让人抓着把柄还好,一旦抓住了这文章便会没完没了的做。仕途就是这么回事,各方中庸,怎么可能让一人突出。
陆野再往前走不可能再那么顺了。
连织某些隐晦的心思被他猜中,睫毛颤了颤。。
“我不会!”
“是吗?”沉祁阳勾唇。
突然远处传来脚步声,透过空旷偌大的水族馆如同踩在人心上。
若是刚才还在梦中,现在也该清醒了。
她推开他想起身。
沉祁阳却没拦她,手跟着一松。
“走吧。”
他放她离开,看她半秒不曾犹豫回头。
带着押上全部的决心赌她也会对陆野权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