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刚没有想到自己活到了这么大岁数,居然有一天会被一个比自己小上十几岁的女同志教训。
他的一张老脸躁得通红,下意识就反驳:“他们不赚钱那是他们没有本事,关我什么事,就算我们每天按时来上班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丛栀吐出一口气,“为人民服务就是你这么做的吗?”
她也不欲和对方再多有争论,毕竟一男一女单独在会议室里,万一王永刚被她的话激起了逆反心理,她也打不过。
“总之,我现在刚调过来,市里肯定有人下来调查,王县长,我们是同事关系,以后会在一起工作,我会配合你的工作,还请你也能恪尽职守。”
说完后,她就离开了。
等到会议室就剩下了一个人之后,王永刚想到了丛栀刚才说的话,也觉得并不是不可能,但是被一个女人用这样的语言威胁还是让他有几分不爽。
等到他回了办公室后,喝了一口茶,吩咐曾炜,“去查查新来的那个女的是个什么背景。”
一看就是刚出社会没多久的,说话那么肆无忌惮是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曾炜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丛栀在办公室将王思思拿过来的整个季度彩云县的任务完成情况都看了看,工作完成情况倒是中规中矩,虽然不算快,但也能够在夏天来之前干完。
花了两三天的时间,丛栀将近几年文件都过目了一遍。
这几天里,或许是真的被丛栀所说的那些话点醒了,王永刚每天按时来上下班。
好在他虽然爱偷懒,但实际上的能力却还是挺强的,丛栀那边和他共事也确实能够从他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这些时间政府的每一个职工都变得勤快起来,上班也不敢浑水摸鱼了,总之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
又过了一段时间,到了县里政府下乡慰问烈士家属的日子。
彩云县这边属于与其他国家的交界处,当年打起仗来的时候受到的波及也不小,很多青年都为了守护家乡参军了,不少战士战死沙场,故而烈士家属格外多。
而王永刚和丛栀作为彩云县的县长,则是前往烈士家属最多的四新村。
四新村离着县中心有一段的距离,开车也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加上彩云县这边发展不到位,这几天还断断续续地下着雨,出了县中心之后一路泥泞。
最后到达了目的地之后,王永刚一下车,就溅了一裤脚的泥水。
丛栀也利落下了车,直到今天是下乡,她特意穿的是旧衣物,暗色的一身,耐脏。
彩云县的绿化特别好,这一点在下乡之后更能够被印证。
道路两边都是高耸的绿树,空气里没有二十一世纪道路上的尾气,吸一口只能闻到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腥气。
他们到的时候,四新村的村长和村支书也站在门口等着了,见到他们下了车,连忙上前来迎接。
“王县长、丛县长,你们好,你们好。”
村长和村支书轮流和丛栀他们握了手,丛栀微笑和他们打招呼,在村口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们就一起往村里走。
现在的天气正是下种子的时候,小道两边多的是村民正在弯腰插田、翻土,看着都是些岁数大了的。
村子里耕种的土地都是规划好的,一大片全都用来种地,居住的区域还要往村里再走一段距离。
越往里走,村里的面貌显露出来。
这边的房子多是泥土房,唯一的红砖房还是村委。
有些屋子已经摇摇欲坠了,让丛栀看着心惊,生怕一不小心那房子就塌了。
她指了指那屋子,问村长他们:“这里还有人住吗?”
村长叹了一口气,“是啊,有个婶子在住着,她家已经没有孩子了,就一个人赚不了什么钱,也没有钱修缮房屋,只能这么住着了。”
“烈士家属每年不是都有补助吗?”王永刚也觉得那房子不能住人,便插了一嘴。
“那点补助都不够吃饭的,村里都是上了年纪的,舍不得花那点钱,又要吃饭还得买药,还能剩多少呢。”
此话一出,丛栀和王永刚都沉默了下来。
最后到了村委会里,村长他们让人做了饭,留他们吃个午饭。
都是些乡下特有的食材,最多的还是菌菇,寻常菜,两人便一起吃了。
吃完之后,村长又让人将所有的烈士家属都召集起来,由丛栀和王永刚一一给他们发慰问金。
一家人一年是十五块钱,不算多。
但是所有人拿到这一笔钱后都是激动的,对着两个人连连道谢。
在回去的路上,丛栀和王永刚坐在车上,原本丛栀是有些晕车的,但是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张张苍老的面孔和他们身上破旧的衣衫、居住的危房,怎么都合不上眼。
她偏头看了一眼,王永刚也睁着眼睛。
她抿了抿唇,“现在你知道你的钱赚的有多容易了吧。”
王永刚闻言也是一阵沉默,在丛栀来之前,他自然也是去四新村慰问过的,只是当时的他并没有将心思放到村民他们的生活怎么样上,而是嫌弃这嫌弃那,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现在和丛栀再度走一遭后,才发现原来他们过得过得那么辛苦。
好像之前丛栀所说的话确实也没有说错,王永刚一时间觉得有些羞愧。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叹气道:“那又能怎么办?上面拨款不够,想要发展我们也发展不起来啊。”
虽然他已经是县长了,但是很多事情还是他也难以办到的。
这联系着一层又一层的程序。
其实要丛栀来说,要想富、先修路,按照彩云县的现状来说,先把这糟糕的路况整好才对。
但是修路确实需要不少的钱,彩云县的难处就在于没钱。
她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最后还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现在不是捡菌子的好时候,大地方很多人都爱吃菌菇,不如因地制宜,由政府定价,统一回收菌子,然后再运输到外省。
这样的话,村民他们可以靠采菌子赚钱,政府没准卖菌子也能够得到利润。”
王永刚想了想,最后只道:“还是等着明天开个会商量商量。”
政府不是两人的一言堂,丛栀也点了点头。
她的想法其实并不成熟,还需要具有相关经验的人将其进行完善,到时候才能够实施。
其实最简单的还是由彩云县发展一体化的特色产业,这边菌菇是特色,那如果开一个菌菇加工厂的话肯定能够带动经济发展。
但是基础设施并不完善,限制了其他有意向的企业。
目前只能先像是丛栀所说的那样复杂。
当天回去,丛栀熬了个通宵,做出了一个尽量完善的策划,第二天,将自己的那份策划复制下来分发下去,各个部门开会商量了一番,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只是一些细节需要再精进一番。
政府各个部门连续一个星期将重心放在这件事上,最后联系好了收货车和送货车,又与外省的企业取得联系,最后将章程确定了下来。
政府以五毛钱一斤的价格收购干菇,再由货车将干菇运到南省去,那里有着最大的菌菇加工厂。
定下来的价格是以七毛一斤的价格收购。
除去人工成本,最后倒还是能够有一点利润。
这个消息发出之后,每个村子的人得知了这个消息,纷纷上山采摘菌菇,运到政府周边的仓库卖出。
也能够上门回收,只不过会少了五分的价格。
不方便出门的地儿就有专人上门挥手,总之对彩云县的人来说,能赚到钱就是好的。
那菌菇是不要钱的玩意儿,春雨下一阵,地上就冒出来一丛又一丛,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在地上捡钱。
因为回收的路上不好进,便也有村民自发去修缮道路,将泥巴路修的平整又宽阔,倒也算是一阵好事。
这边的菌菇质量好,送到南省那边,工厂也很满意,一来一回也签了合同,彩云县的干菇他们全盘接收。
大半个月过去了,已经将花出去的那些成本补上了大半。
这下政府中无论是谁都不敢对这个新来的副县长有意见了。
毕竟刚来就做出来这么大的贡献,说的难听一点,那县长王永刚都还没有做到这个地步呢。
而且这些日子,每个职工都能看到丛栀对工作有多么上心,基本上所有的工作都是亲力亲为。
因为刚来这边还不熟悉工作,丛栀每个周末都会将资料拿到家里加班,连回家探望家人的时间都没有。
只是抽空给周小花打了个电话,一听到了丛栀的声音,那边周小花就哭了。
丛栀无奈哄了好久,最后才哄得小姑娘重新笑起来。
好在一切工作都开始慢慢步入正轨,丛栀在这边也暂时没有碰到什么特别难办的事儿,工作算得上顺利。
只是菌菇的旺季也就那几个月,到时候季节过去了又有些难办,丛栀还需要想想能够可持续发展下去的产业。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忙碌的工作生活会被一通电话打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