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娘摆了摆手，脸上笑眯眯的。
“那么个贤惠的女同志，难道我还嫩拘着她不成，前些年还不是她没有这个意思，哪知道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
开放之后，各家的生活都好起来了，但大多数也都还在紧巴着过日子，李媒婆家也是这样，毕竟她没有个正经工作，也不是每天都有人说亲的，家里的鸡蛋自然是要紧着孩子。
知道她是在强撑着自己的脸面，李媒婆看看地上的一大篮子的鸡蛋，不动声色咽了口口水，神色真切了一些。
她挤出个笑，附和道：“那这感情好啊！刚好我手上也有不少合适的男同志，大姐，你放心，我绝对给你家儿媳妇寻一门好的亲事！”
闻言，吴大娘不知为何，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她淡淡道：“嗯，那就麻烦你了。”
像是看出了吴大娘内心的担忧，李媒婆将茶水推向她那边，只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尽量给你找个能接受念念的，到时候月英再给人家生个大胖小子，念念又那么乖巧，肯定能够把那家人哄得高高兴兴的！”
吴大娘沉默了一会儿，扯出一个笑。
“行了，你帮我家英子注意着一点就行，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
拒绝了李媒婆让她再坐一会儿的邀请，吴大娘走了出去，等到了巷子拐角之后才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我可怜的念念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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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烨和丛栀带着孩子们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吴念有些犯困，被周青烨抱着，丛栀手上牵着自家的娃。
周小花神采奕奕的，看着比她妈都还要精神。
一蹦一跳地往前走，丛栀像是一头驴，被她牵着走，几次都差点赶不上。
好在一路的路程也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家。
给两个孩子倒了水，两个小家伙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地喝。
丛栀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吴大娘，便问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孙月英。
“英姐，吴大娘呢？”
孙月英抬头，轻轻笑了笑，“可能是上哪串门了吧。”
话说完没多久，门再次被推开，吴大娘走了进来，看着坐在椅子上困顿得揉眼睛的吴念，顿时有些心疼。
转头就有些不满地对着还在厨房的孙月英喊：“你女儿都困了，你也舍不得出来给她洗个澡，就等着我来干！”
“是不是想累死我这个老婆子？！”
周青烨在给两个孩子倒洗澡水，所以这话只被收衣服回来的丛栀和孙月英听到了。
听到自己婆婆近乎刻薄的话，孙月英的背僵直，丛栀也皱起了眉头。
她主动解释道：“大娘，是我让英姐继续忙活，我和青烨都在家，顺带就给两个孩子一起洗了，你别怪月英姐。”
吴大娘看了丛栀一眼，语气也没有缓和过来。
“每天就知道忙活着那点小买卖，自己的女儿也不管了，我看再过一段时间，心野了，就直接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大娘！”
“妈！”
丛栀和孙月英同时出言打断吴大娘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孙月英的脸色自然不算是好看，在听到了那句话之后瞬间苍白了几分，嘴唇微动，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只是内心觉得有些失望，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提过，甚至今天还是妈自己提出来的要给她相看，怎么最后又成了是她心野要和男人跑了？
难道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一个人吗？
吴大娘被两个人厉声打断，等到反应过来之后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话。
她胸膛微微起伏，心里有些后悔。
……怎么就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丛栀夹在婆媳中间，家事本来不该由她插手，但是她们两家合住，加上与孙月英还是朋友，最后她还是开口了。
“大娘，你说这话有点伤人。”
丛栀将话敞开了说，让一边还懵着的两个孩子进了房间。
“英姐在家有空就忙上忙下的，没时间也会抽出时间来帮忙，每天那么努力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念念吗？”
“她什么时候又说想要嫁人了？英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有心事的话肯定会和我们说。”
两个人先前说的话丛栀并不知情，所以才在此时提出这样的疑问。
听到了丛栀为自己说话，原本还有些无措和生气的孙月英不知为何，许是身后有了支持的人，原本干涩的眼眶瞬间就掉下了眼泪，泪珠划过了脸颊，落在了衣领上，布料的颜色加深。
丛栀看着有些心疼。
不知为何，见到孙月英这一副柔弱的样子，吴大娘又觉得心中有些憋闷，她哼了一声之后，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关门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来，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孙月英彻底控制不住泪腺，眼泪一串一串掉了下来。
丛栀上前去，轻轻抱住了孙月英。
手臂圈住了女人的背，才能感知到女人的身体是多么的纤瘦单薄。
这个年代女人的日子还不算是太好过，更别提孙月英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即使有着婆婆的帮衬，在外面还是受尽白眼。
更何况吴大娘心里也是怨着她的，觉得是她才让自己儿子死了。
她缩衣节食，养大了吴念，这些时间里日子好过了些，又每天忙活着赚钱的事儿，原本只是卖早餐，为了多赚一点钱又在放学时间去学校门口卖吃食。
每天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六个小时，现在生活好上一些之后又给自己累瘦了。
这些全都是为了她们的小家，是为了吴念，她一个女人撑起了这个家。
但是这么久以来做出来的能力，在吴大娘的口中却好像全都一消而散，她还是被否定、被责怪。
丛栀心疼她。
感受到女人搂着自己的力道，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肩膀的位置被打湿。
她也紧紧回抱住她，声音轻柔安慰：“英姐，别难过，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目光微冷，“吴大娘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说出这样的话，你要是介意的话……”
丛栀沉吟，立马得出了答案，“那就分家！”
此话一出，抽泣的动作停了下来，被丛栀所说出来的话一惊。
她从丛栀的肩膀上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
“小栀，你、你胡说什么呢！”孙月英说话的声音有些结巴，显然是没有想到对她们一向是最为和善的丛栀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分家……这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念头，也是不敢想的。
丛栀见她的情绪似乎是好上了一些，便让她先坐下，倒了杯温水给她喝。
看着孙月英喝完了半杯水，丛栀才慢慢和她分析分家这件事的可行性。
“吴大娘今天的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分，其实我是赞成分家的，但是英姐你肯定不会同意。”
孙月英愣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她吐出一口浊气，“再怎么说，她都是念念的奶奶，对念念也没什么不好的。”
丛栀了然，眼神无温，唇角翘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就用分家这件事吓吓吴大娘，最起码要也要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孙月英眉宇间的犹豫一闪而过，最后还是内心所受的委屈占了最上风。
“……要怎么做？”
丛栀俯身，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这……能行吗？”
孙玉英听完之后还是有些担心。
丛栀对她肯定地点了点头，“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见丛栀胸有成竹的样子，孙月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重重地点头。
“好，都听你的。”
商量完这件事之后，孙月英用那双红肿的温柔眼看着丛栀。
“小栀，真的很谢谢你……”
丛栀知道她话里的重量，揉了揉她的肩头，示意她放松。
“谢什么，我们都是姐妹，你不也经常帮我、鼓励我。”
姐妹……这个词自从孙月英结婚之后就逐渐变得陌生。
她并非是没有姐妹，只是结婚后来往都少了，成了寡妇之后更是和娘家人彻底断了联系。
现在居然有人愿意与她以姐妹相称，她眼睛一热，差一点又要落下泪来。
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再次抱了丛栀一下，又松开手，郑重地再一次道谢。
“谢谢你，丛栀。”
丛栀被她正式的语气逗笑，俏皮地眨了眨眼，“不用谢，孙月英同志，为人民服务！”
耍完宝后，丛栀提醒她，“英姐，你不继续准备明天的菜了？”
孙月英：“念念还没洗澡……”
丛栀轻轻推她一把，“去忙活吧，我去给小家伙洗。”
说着，她也进了房间里，定睛一看，周青烨正在给两个小朋友说着故事。
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地往门口看，被三双眼睛看着，丛栀笑着看向他们。
“在听故事呀，洗澡了吗？”
周青烨站起身来，“等着你给她们洗，我特意没兑冷水，现在洗应该刚刚好。”
说着，他把换洗衣物给了丛栀，丛栀接过之后就带着两人去洗澡。
吴念和周小花都是大孩子了，洗澡并不怎么需要操心，很快就洗干净出来。
等到把两个孩子哄睡，一切都收拾妥当，丛栀才软着一身骨头枕着周青烨的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