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月初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已经开始在收拾行李了。
周青烨年前所做的任务又立了功,不知道具体是做了什么,总归是不小的功劳,所以男人理所当然地又升职了。
而且让丛栀高兴的是,周青烨被调去的地方在海津和京市的交界地区,这就意味着在周末的时间,一家三口可以不用分居了。
而且海津比起南市的发展实在是要好太多,虽然还是被调在了海津的部队中担任团长一职,但是实际上手上所管着的兵要比现在多太多,也算得上是升调。
这一次离开之后,家属院他们所住的屋子也会被让给其他来随军的军属,所以大多数拿不走的东西他们送了一些给邻里,还留了些给后来的住户。
丛栀、丛盼盼和周青烨拎着大包小包,就连背在丛盼盼背后的周小花的手上都拎着她最爱的兔子玩偶,长长的兔耳垂在身侧,随着丛盼盼走动的姿势一晃一晃的。
两年多的相处,家属院的家属多多少少都和他们处出了不少的感情。
所以在他们坐着车要离开之前,大多数的家属都出来送别,平日里看着铁骨铮铮的汉子们站在周青烨面前也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团长,我们舍不得你。”
“团长,你走了我们咋办啊?”
“团长,走之前能给我们介绍个媳妇不?”
……
一句连着一句,比在场的妇女同志都要多话,丛栀靠着车,微微弯起了唇,看着周青烨的反应。
周青烨也没想到他们平时一个个看着自己和鹌鹑一样,今天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笑了笑,难得露出一副亲切的样子,让在场的不少兵蛋子都看呆了,以为是自己眼花。
下一秒就听见了他们团长冷漠无情的声音,“全体都有!绕家属院跑二十圈!”
在场的士兵:“……”
随后有气无力的回答一一响起,“是!”
士兵们排成整齐的一列,开始绕着家属院跑。
他们内心想的是,刚才果然是看错了,周团长还是那个冷酷无情大魔头,都要走了居然还要这么冷漠地对他们。
丛栀见状拧了周青烨一把,“你怎么这样。”
周青烨嗤了一声,“大男人,那么矫情。”
丛盼盼她坐在车里,对着外面的人叫:“姐、姐夫,快上车吧。”
等到他们都坐上了去往火车站的吉普车,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熟悉风景,丛栀才莫名惆怅。
“以后我们还要回来看看。”
周青烨悄悄握住了她的手,颔首,“想回来就回来,这边还有房子。”
在两个人心里,南市是不一样的。
两天的时间在火车上度过,到了京市后,一出火车站,几乎身边挤挤攘攘的人都是年轻人,穿着蓝色、黄绿色、黑色的春装,花坛里盛开的迎春花为灰扑扑的人群点缀了一点亮色。
周青烨带着她们找了个离学校最近的招待所,开好了房间之后,又把行李全都安置好,丛盼盼拿着热水壶去打水的期间,男人抓住丛栀的手,将存折放在她手里。
“我现在走了,我知道小栀一个人可以搞定,但是注意安全,这些钱还是放你这儿,到时候发工资我给你汇款。”
家里的两本存折都在丛栀手中,她有点担心:“你身上有钱吗?”
周青烨低笑一声,低头亲亲她红润的唇。
为了不引人注目,丛栀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衣服,也是穿的一身黑色,头发松松扎在脑后,这样朴素的装扮更加显得人清丽。
男人的手捏了捏她软白脸颊,“放心吧,我这还有呢,更何况我也花不了多少钱。”
说完,看一眼时间,他需要在五点之前去海津部队报到,从京市坐车到海津需要八小时的时间,现在还剩下半小时不到的准备时间。
他又去亲了亲在床上睡觉的女儿,“爸爸走了。”
大的小的都亲昵一个遍之后,他才拿着自己的行李像是风一样下了楼,出了招待所。
等到丛盼盼打完水回来,没看到周青烨,后知后觉询问:“姐夫走了?”
丛栀点了点头,藏住自己眉宇中的失落,撑出一个笑容,“休息一会儿就去国营饭店吃饭。”
丛盼盼兴奋地点了点头,挽住了丛栀的手,“姐,京市好大啊,比南市都要大,而且路上看到了好多骑车和自行车……”
等到在国营饭店吃完饭之后,牵着周小花,姐妹两人就想着要租房的事儿,到处寻找房源。
这年头租房大多数都是把通知往墙上贴的。
京市的房子大多数是方方正正的四合院,一条细细长长的小道将整个胡同贯穿,走进去像是走迷宫一样,绕不少路才能找到出口。
也不知道是陆陆续续的知青回城的人太多还是因为开学,竟然一路上没有看到一家住房出租的。
丛栀和丛盼盼走的都有些累,只有最小的周小花还牵着妈妈的手左顾右盼,乌黑的杏眸中满是好奇。
突然一声声的“叮叮”声传入耳中,吸引了周小花的注意力,没多久巷子里慢慢走进了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肩上背着扁担,两边都是竹篓,最上面用一块干净的白布盖着,手上拿着个小榔头敲击铁片,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是丁丁糖?丛栀心想。
周小花嗅觉灵敏,闻见了空气里甜滋滋的味道,晃了晃妈妈的手,“糖糖!”
丛栀无奈地看了眼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馋猫,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啊!”
再一看,就连“大孩子”丛盼盼也都在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小竹篓。
她哭笑不得,只好拦下瘦高男人。
“同志,卖的丁丁糖吗?”
年轻男人停了下来,将担子放下来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回答:“对,给你妹妹买?”
丛栀弯眸,“是我女儿。”
见他有些惊讶,丛栀也没有解释,只是说:“那要一斤,麻烦都给敲成小块。”
年轻男人咧嘴一笑,也不纠结了。
“好嘞!”
他将白布掀开,露出里面米白色的糖块。
丁丁糖其实就是麦芽糖,只是因为买卖人走街串巷所敲出来的清脆动静而得名,有时候攒着足够的鸡毛也可以换糖块吃,很是得孩子们的喜欢。
年轻男人是个善谈的,话都没有停过。
“听你们的口音,不是京市的吧?南方来的?”
丛栀点头,他便又道:“那你们可得注意啊,最近京市乱着呐!可别被骗了,尤其是你们俩姑娘都长这么好看,晚上可别出门!”
“是来上大学的吧?还是嫁过来的知青?”想着丛栀有个女儿,他问道。
丛栀:“……”
这人的话还真是密。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对,来读书的,现在就在介绍所里住着呢。”
男人将糖块敲成指甲盖的大小,称好了一斤之后,给了丛栀。
“三毛!”
“那你们开学住宿舍?”
丛栀数出毛票给他,想着他纯正的京市口音,试着问道:
“同志,我们不打算住宿舍,你看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房子租?”
见男人的脸色稍变,她连忙补充,“到时候会给您介绍费的。”
他闻言,脸色好了一些,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问道:“租房子的没有,卖的倒是知道一个,你们能买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