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有专人来接,到了家属院后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
南方多尘土,只是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没有人在家,家里就落了一层浅浅的灰尘。
还好丛栀在离开的时候早有预见,将床和沙发都用床单遮盖上了。
所以只需要将床单清洗干净,再擦擦桌子凳子就好了。
蓦然从北方回到南方,屋子里透骨的阴冷让丛栀打了个哆嗦。
周青烨见状劝她去床上睡会儿,她摇了摇头,打了热水开始擦拭落灰的家具。
周青烨则是端着木盆去院子后搓床单。
夫妻二人收拾了一下午,总算是将屋子收拾干净了。
简单吃了个晚饭,用热水擦了擦身体,原本坐了几天车的疲惫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丛栀罩得严严实实。
她恹恹地耷着眼睛躺在床上,等到周青烨也上了床后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周青烨声音有些急切地叫她,她感觉头脑昏沉,又胀又酸像是个快被捏爆的柠檬。
她费劲力气撑开了眼皮,面前的男人在她面前却像是被蒙了一层模糊的水雾,虽然男人的面孔已经牢牢印在她的心中,她却还是难以看清面前人的脸。
忽然一双带着几分凉意的大手摸上了她的额头,额间的火热温度接触到之后,只觉得舒服了不少,她无意识地去蹭他的手心,像只求摸的猫。
躺在床上的丛栀双颊绯红,迷蒙着眼,眼尾湿红缱绻,唇却有些苍白,干得起皮。
他抿了抿嘴,有些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姑娘,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让她生病。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去厨房烧水,又找出家里的酒精和毛巾。
用酒精将她身上擦拭一遍,身体的热度降了一些。
丛栀觉得身体舒服了一些,发出了软软的哼唧声。
周青烨按住人,着重擦拭着她的腹部、腋窝和手心脚心。
等到厨房的水烧开后,他将热水灌到热水壶里,单独倒了杯出来晾着,温下来后加了点盐,扶着丛栀喂了她水。
又让丛栀睡了一会儿,周青烨熬了青菜肉沫粥,就叫她起来吃了早饭。
丛栀恢复了些力气,喝完粥之后,又闷着头睡了一觉。
病气来的莫名,走的也匆匆,睡一上午捂出了一身汗后中午就恢复了活力。
不过周青烨还是怕她加重病情,还是管着她,没让她下午出去。
两个人一起坐在客厅里烤火,炭火烧得整间屋子都暖融融的。
第二天的天气还不错,天气暖了起来,穿三件衣服就可以出门。
周青烨中午吃完饭后就带着丛栀出门,两个人去爬山。
在他看来,生病无非就是因为身体抵抗力不好,所以他就带着丛栀锻炼、晒太阳。
结果爬到一半,看到漫天遍野的野菜和新生的春笋、冬笋,丛栀的老毛病上来了。
两人合计一下,干脆一起下山,回家拿了锄头和袋子,找着竹林里耸起的土堆,挖出一个个和婴儿手臂一样白嫩的冬笋。
冬笋装了一兜子,周青烨背下山去又上山。
春笋现在初初冒头,扯了一餐的量。
加上一些新冒出来的鲜嫩野菜,杂七杂八也不少。
主要是周青烨出的力,丛栀因为生病就在一边坐着指挥。
下山的时候日暮迟迟,风一吹,带跑了颊边的鬓发,丛栀拢了拢衣服,催促周青烨动作快一些。
回去后,将冬笋分成了几份,丛栀让周青烨拿着去送人。
团长、政委那都需要送。
毕竟这些都是上级领导,多多少少都需要去主动联系。
原著中的男主就因为不知道经营和领导、同事之间的关系经历了被污蔑停职的人生低谷。
倒也不是需要他去刻意讨好他们,丛栀觉得只是维持好和谐的工作关系就好了。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大自然的馈赠,送点给别人当人情再好不过了。
周青烨顺着丛栀的意思来,丛栀也带着东西去送了李红花、杨晓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家。
刚挖出来的冬笋很嫩,无论是直接清炒还是炒肉、煲汤都能品到其中独一无二的鲜。
丛栀等了会儿周青烨,男人还没回来,她便自己处理了几个冬笋。
无论是处理食材还是烹饪,都让丛栀觉得很放松,做饭可以算得上是她的爱好。
她将笋斜切成条状,又切了从老家带回来的腊肉,炒了一盘冬笋腊肉。
接着再洗几个香菇,放上枸杞,加进高压锅煲了个汤。
中午还剩下一盘酸菜,晚上三个菜够她和周青烨吃了。
刚把汤盛出来,屋子的门就被打开。
周青烨手里提着几包东西,见丛栀疑惑地看他,开口解释道:“是嫂子们让我收下的。”
丛栀点了点头,没多说。
有来有回,再正常不过了。
她借机教周青烨:“让你送东西给团长和政委他们不是想要你去讨好他们,毕竟你的职位是与你能力匹配的,只是想让他们在你遇到难处的时候能够想起这一份情,能帮你一把。”
所以收下这些东西,有来有回才对呢。
周青烨一怔,还真没想到这一步。
下一瞬心瞬间软得像是绵绵的柳絮一般,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小姑娘为了自己居然想了那么多,他也是个心眼大的男人,在先前确实没有想到那么多。
他迈开大步,走到丛栀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对方肩膀上,颇为依恋地在她的颈脖上蹭了蹭。
“你真好。”男人的声音低哑。
听着缱绻又温柔,像是席席春风划过耳廓。
是恋人低柔的耳语。
丛栀抿唇笑,扭头看了周青烨。
周青烨很少说这样在他自己看来有些腻人的话,加上妻子明媚的笑眼,白玉般的耳垂瞬间沾染上一抹胭脂红。
他讪讪放开了手,“我、我来盛饭。”
说着,就让丛栀出去。
丛栀顺着他的意思,只是站在门外笑意盈盈地看着男人动作。
周青烨浑身僵硬地动作,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一向的淡然自若的样子。
死要面子,丛栀给他下结论。
饭菜摆上了桌,冬笋主要吃一个“鲜”,一入口就觉得清爽,配上爽口的酸萝卜,丛栀吃了两碗饭。
出门散步消食的时候,丛栀往周青烨的口袋里塞了好几把糖果,叮嘱他:“要是遇见小孩了就给点糖。”
现在还是在正月里,见到了熟悉的邻里还是该表示表示。
他们今天穿的都是一身喜庆的红色,天气不热,丛栀穿的是红色的呢子外套,周青烨则是一身红色夹克,肩膀宽厚,衬得俗气的衣服也好看。
也许是一身红的周青烨格外平易近人一些,路上遇到的几个小孩都不怕他,甜甜地对他们说祝福的话、拜年。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要做父亲的原因,见到了活蹦乱跳的小孩后那双往日总是清清冷冷、充斥疏离的狭长凤眼弯起,在昏黄的模糊光晕和银白色月光下显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格外温柔。
有个跳脱些的小女孩提出要周青烨带她“飞飞机”,就是大人将孩子举过头顶转几圈。
小女孩的妈妈原本是想训斥孩子的,毕竟这可是全家属院看起来最不好接近的周营长。
结果周青烨还真的带小姑娘玩了一次,他的手臂力量很强,轻松便将三四岁的小孩子举过头顶,接着一个个小孩都沸腾了,纷纷吵着要玩。
丛栀就站在一边看着男人和小孩互动,一边的几个嫂子也都来和她搭话,话里话外都是在夸丛栀,再夸夸周青烨。
丛栀也看着周青烨,心想,确实多了点要做爸爸的样子。
家属院现在的人不少,不少的士兵都没有年假回去过年,所以只能留在家属院。
加之今天的天气不错,晚上不少人都出来溜达。
家属楼鳞次栉比,一栋栋房子像是坚固的围墙一般将中心的空地围起来,格外安全,家属们都撒开手让孩子们撒欢。
见周青烨身边一片开心的尖叫,不少小孩都被吸引过去,也排队等着玩“飞飞机”。
知道男人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她便和其他的嫂子说着话。
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徐成庆最近的八卦。
降职了的男人肯定过得不太好,后来娶的女人给生了个女儿,听说他很不满意,每天在家砸桌子发脾气。
最后实在是闹大了,便让周政委给办理了退伍,赶回老家去了。
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觉得可惜。
丛栀却并无其他感受,只觉得这人是咎由自取。
晚上夫妻俩窝进被窝的时候,丛栀和周青烨说了徐成庆这回事。
周青烨和她听到时的反应差不多,十分平淡。
丛栀换了个话题,趴在他的胸膛上,半撑起身体,用手去摸他的眼睛。
周青烨的睫毛长又密,眨眼间煽动得就像是黑色的蝴蝶翅羽,一眨一眨蹭过丛栀的指尖。
她软声询问:“你会害怕吗?再有几个月就多一个小孩,有了一个新身份。”
周青烨弯眸黑色眸中仿佛有星辰闪烁,耀眼炫目。
薄唇吐出几个字,格外有说服力。
“我准备好了。”
丛栀叹了一口气,翻身从他的胸膛上下去,整个人呈现十分咸鱼的大字躺着,占了大半张床。
她喃喃:“好像我还没准备好做个好妈妈。”
周青烨侧目看她,凑过去亲她白软的脸颊。
“不要着急,慢慢准备。”
“没准宝宝只需要一个好爸爸和一个妈妈。”
被他这样一说,丛栀笑出声,原本内心那点惆怅像是一层薄雾般被男人的话一吹而散。
她皱皱鼻尖,“你这么自信?”
“嗯,想要照顾好你和孩子。”
男人的眼神温柔,荡漾着层层水波,很让人信服的语气。
“哦。”
丛栀不知为何,觉得要溺在对方的眼眸中。
她脸颊微红,扯着被子盖住小半张脸,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瓮声瓮气开口:“关灯,睡觉。”
身边的被子被掀起一刻,随即房间的灯被关上,男人再度上了床。
丛栀翻了个身,跟随内心,面相男人,心里却在嘀咕:
怎么感觉最近周青烨进化了,现在的眼神看狗都觉得深情。
以前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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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又带了几天,到了初八渐渐就开始复工。
部队里已经恢复了日常训练,丛栀也要继续上班。
前天晚上她还特意做了绿豆糕,是公婆让他们带过来的绿豆。
第二天她用油纸包好,分成了几分,分别送给了办公室的同事、关雎和林思雨。
放假回来的第一天,每个人都还有些没有没有彻底进入上班状态。
好在今天的工作量也并不多,他们只是整理了资料,把资料分类。
上班第二天,午休后钱兴华让她去于市长办公室一趟。
丛栀有些奇怪,她和于市长压根没有交集,不知道于冬青找自己是为什么。
尤其是钱兴华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一般,看着她的眼神飘忽。
她皱着眉,默不作声地往于市长办公室走。
进门的时候特意长了个心眼,没有将门关紧。
于冬青人如其名,人长得斯文,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带着褶。
被他略带黏腻的眼神扫过一边后,丛栀只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刷上了一层蜗牛粘液,阴冷浓稠。
有点像当初丛光宗看她的眼神。
丛栀皱眉,礼貌询问:“市长,您叫我有什么事?”
“丛秘书很漂亮。”他答非所问。
丛栀冷下脸,“要是您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于冬青开口拦住她,“诶,稍等……”他正经了一些,温声询问:“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丛栀摇头。
于冬青微笑,“听说你觉得林路遥比我有能力?”
钱兴华告密的?还这样添油加醋。
丛栀沉默不语,等着于冬青接下来的话。
“我觉得议论领导是不对的,所以……你还想留在机关吗?”
她听懂了这位于市长潜在的意思。
要是想要继续留在政府的话,必须和他发生点什么。
“于副市长,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一切按照程序走就行。”
落下话后,丛栀也不管于冬青是什么脸色,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她也知道,自己这工作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不过背刺的同事和猥琐的领导、隐隐约约存在的性别歧视也让她没有了想要继续在这工作下去的欲望。
也许这段工作到这告一段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