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丛栀还特意去了陈海东家。
劳动节放两天假,所以今天全家属院都休息。
四月阴雨绵绵,五月的天气转好,今天天空澄澈,绵软的白云挤挤攘攘,又是一个大晴天。
过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了陈海东,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汗衫和黑色长裤准备出门。
丛栀笑着和他打招呼,“海东,这是去哪儿呢?我来找陈老师。”
陈海东嘿嘿一笑,“没啥事,我寻思着去河边摸鱼去。我爹在家呢,你直接进去就行。”
丛栀点了点头,在陈海东错身离开的时候,轻声对他道了声恭喜。
陈海东闻言,身体蓦然一僵,转过头来想要看丛栀的表情,但丛栀早就挥一挥袖子,施施然进了屋子里。
他一时间也摸不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丛栀可不管自己的话让陈海东没了下河摸鱼的心思,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解释,毕竟凡事都是点到为止。
进到屋子里的时候,陈钦如正在堂屋,坐在窗子前,借着屋外的光线,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风琴,唇角还带着难得的笑。
丛栀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见人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只好开口:“陈老师。”
陈钦如听见多出来的女声,飘荡的心神回归,见是丛栀,连忙放下手中物什,他的唇角翘起,严肃惯了的脸上牵起一抹笑。
“是丛同志来了啊!快坐、快坐!”
丛栀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陈钦如的笑脸,毕竟以前他都是板着张脸的。
“陈老师,你觉得最近的工作怎么样?”
陈钦如给她倒了杯水,坐在了另一边,被丛栀看着,不知为何,有些拘谨。
他喝了口水润喉,才道:“很好,我很喜欢。”
“那就好……对了,今天来是要和你说,合唱队那边的训练不能落下。”
“这……”陈钦如有些犹豫地看着丛栀,“是还有什么活动需要参加吗?”
“嗯。”丛栀点了点头,“总之先练着,基础打好,不耽误学习就好了。”
对自己擅长的专业,陈钦如还是很自信的,他很快应了下来,已经在心里默默制定训练计划了。
走之前,丛栀想了想,还是多叮嘱了一句:“陈老师,你那边一定要上心一些,周政委都把你们的工作看在眼里呢。”
陈钦如闻言,连连点头。
他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了,丛栀话里是什么意思,他自然也能体会一二。
这么说,要是他干得好的话,他家海东的职位是不是……
想到这里,陈钦如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多想。
陈海东的职位升不升是领导们的事,他做好自己分内的活就行。
谁知丛栀还没走多久,陈海东就着急忙慌地推门进了屋子。
“爹!”
“叫魂呢!”
陈海东把陈钦如拉进房间,在墙角,他悄声问:“嫂子和你说什么了?”
“有没有说我的事?”
陈钦如直接一巴掌乎在他背上,“你说什么傻话呢!丛同志和我说话为什么要说你?”
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到了,指不定就说丛栀和陈海东之间有点什么。人言可畏。
被他爹这样一打,陈海东也算是清醒了几分,醒悟过来,“呸呸呸,我说错话了,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就告诉我吧。”
见他这副傻样,陈钦如乐了,“就说周政委把我们的工作都看在眼里。”
这一句话再联合进门时丛栀同自己说的“恭喜”,陈海东也能猜到是为什么。
他眼里泛起泪花,一把把陈钦如抱在怀里,“爹,谢谢你。”
他虽然不说,但是因为成分问题一直不能提干,到底还是难受的,甚至还在心里偷偷埋怨过陈钦如。
但现在一看,要是自己今年真的能够提干的话,那可大部分都是陈钦如的功劳。
陈钦如被抱着,嘴上嫌弃着,“你快松开老子!”
实际上浑浊的眼中也带着热泪。
这么多年了,他可算是被认可了。
儿子也不用受自己成分的牵连了,一切都开始慢慢变好。
-
回到家后,男人正端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搓衣服。
今天的太阳大,他把被单被套和枕套都给拆了洗干净,被褥也搭在了凳子上晒着。
丛栀跑过去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落下来的发尾扫过他的脖子,有些痒。
周青烨脸颊被亲得湿乎乎,却好心情地扬起了唇。
“我进屋写稿子啦。”
周青烨点头,丛栀就蹦跳着去了书房。
丛栀花了一上午,把几篇稿子都修改润色了一番后,便去收发处把信给寄了出去。
一共三份稿件,分别往市里、县里还有京市寄。
下午的时间,丛栀和周青烨一起乘车去市区。
两人和顾舒朗、文夏夏夫妻约好了,今天一起吃个饭。
最主要的是,周青烨托顾舒朗给他们弄了辆自行车。
今天到货了,刚好去取车,顺带两兄弟见一面。
到了市区后,丛栀和周青烨绕过两条街,轻车熟路地到了顾舒朗家门口。
大门是紧紧闭上的,周青烨屈指叩门,没多久顾舒朗就带着一脸傻笑来开门。
“来啦?快进来!”
周青烨有些莫名,丛栀倒是被他的热情感染,“朗哥,你这是有什么喜事?那么开心。”
三人一起进门,顾舒朗挠了挠头,只是傻笑,不说话。
进门后,刚好碰上了文夏夏端着盘菜出厨房。
顾舒朗连忙去接,虽是训斥的语气,但是却是轻声细语的。
“说了让你坐下休息,怎么又不听话!”
文夏夏嗔了他一眼,随后招呼着丛栀和周青烨,“快来坐,马上开饭了。”
周青烨直接去了厨房给顾舒朗帮忙,留两个女人独处。
丛栀坐在了文夏夏左手边,有些惊奇地看着文夏夏微微隆起的小腹。
“嫂子……你这是有了?”
文夏夏抿出一个浅笑,“对,已经三个月了,昨天才去医院检查出来。”
文夏夏现在圆润了一些,脸颊红润,低头摸着小腹的时候格外温柔。
难怪说顾舒朗刚才开门的时候笑成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丛栀也想摸摸,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文夏夏,像小狗儿一样。
文夏夏被她逗笑,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丛栀惊奇地瞪大眼睛,手下的触感和自己柔软的小腹不同,是硬硬的。
“好神奇……什么时候会有胎动?”
“现在还是颗小豆芽呢,胎动至少得五个月。”
摸够了后,两个女人开始说话,文夏夏把昨天顾舒朗得知她怀孕后的傻样告诉丛栀,丛栀被逗得咯咯笑。
顾舒朗和周青烨端着饭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
男人们把饭摆好,顾舒朗捏了捏文夏夏的手腕,声音幽怨,“好你个夏夏,是不是在和小栀说我的笑话?”
文夏夏皱了皱鼻子,对他讨好一笑。
吃饭的时候,丛栀看得有些稀奇。
前几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明显可以看出顾舒朗有些大男子主义,家务活大多都是文夏夏干的,他即使没事也是坐在一边翘着脚看着。
结果今天饭桌上,顾舒朗对文夏夏嘘寒问暖的,时不时就给她夹一筷子菜,语气里是道不尽的宠溺。
原来有个孩子男人就会改变这么大?
等到吃完饭后,顾舒朗和周青烨一起回厨房收拾,丛栀好奇询问文夏夏。
文夏夏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轻声细语解释:“也不是因为孩子……最近医院太忙了……而且有个实习医生,说喜欢我,我都有家室了,他也不放弃……所以舒朗就慢慢变了很多。”
她就是很传统的中国女人思想,觉得男人少干一些家务活也没关系,不要在外面乱搞就行,更何况顾舒朗赚那么多钱,都是给她管着的,她也没有什么不满足。
但是新来的实习生实在是追得太过了,顾舒朗可能是有了危机感,之后真的改了很多,文夏夏对这样的变化自然也是喜闻乐见,甚至在心里有些感谢那实习生。
原来是这样,丛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为顾舒朗说了句好话,“朗哥其实挺好的。”
她记得书中写道,顾舒朗在改革开放后变成了富甲一方的商人,但也并未因此就在外面花天酒地,反而对家里的妻儿都很好,在一众企业家里的口碑很不错。
文夏夏轻笑,“我知道。”
在顾舒朗家待了一下午,要离开的时候给了顾舒朗一百五十,从他手里接过了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
推着车回去的路上,周青烨突然开口,“小栀,存折里还剩下多少钱?”
丛栀掰着手指算了算,“三千二,家里还放着一百多。”
其中有一千二都是周青烨上次任务的奖金,剩下的就是两个人的工资、稿费一点点存下来的。
周青烨和她商量,“舒朗做生意缺了点钱……”
“借多少?”
话还没说完就被丛栀给打断,周青烨便将金额说了出来。
“三千。”
丛栀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四点多,银行还没下班。
刚好她今天把存折揣了出来,现在去取钱还来得及。
周青烨被她的干脆噎了一下,简单解释了一番,“舒朗在羊城碰到了一对兄弟,两人有一批从国外进口的表,价格低,质量也还不错,他想要全包下来。”
丛栀听到这儿,反倒是有些犹豫了。
“总感觉听着不太对……朗哥是不是被骗了?”
周青烨想着顾舒朗在谈及这批表时狂热的表情,也觉得有些不靠谱。
“你还是去劝劝吧,让他先别把钱都投进去,先买一些来看看,要是真的靠谱的话我们就借。”
两个人商量好了,又推着车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