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栀一连三天都在整理着那份个人卫生细则,第四天的时候可算是没再发现什么疏漏了。
她根据现在的时代特点,将出格的细则给删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在七十年代也能够适用的。
妇女委员会是一周开一次会,主要是总结一下工作,顺带也可以提出自己对建设家属院的想法。
丛栀就在这一次会议之中把她写好了的一百多条卫生细则拿了出来,给秦芳和其他六个人传阅。
她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的想法。
“我认为在家属院里普及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还是很必要的,首先咱们女人和家里孩子的身体弱,要是不注意个人卫生的话,生病的可能性加大,一生病不就是要耽误生产,还得花钱去医院买药打针,尤其是孩子,生一次病来那才叫麻烦,我平时就喜欢看书,之前在书上看到过主席说要开展爱国卫生运动,主席都说要做的事,那肯定是对的!所以我觉得我们也应该在家属院开展爱国、爱家属院卫生运动,这件事办好了的话,那我们妇女委员会的功劳也绝对跑不了!“
其他人听着丛栀的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只有黄淑仪撇了撇嘴,“你就瞎吹吧,有这么玄乎?”
丛栀严肃地看了她一眼,问道:“黄同志,你是对主席的话有什么意见吗?”
黄淑仪:“……”
一顶大帽子盖下来,即使是在军属院里,她要是真的承认的话,那可是要拉去批斗的!
她连连摆了摆手,“不、我没意见!我觉得你的想法挺好的!”
秦芳看了一会儿之后把笔记本传给了下一个人,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看上面的那些习惯写的都挺好的,就是如果真的用上了的话,真的能够让孩子少生病吗?”
她家欢欢,时不时就喜欢生一场病,小孩子生病,那是足够大人折腾的。
丛栀闻言点了点头,“小孩子生病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病从口入,我们村有个小孩老爱生病,之后每次吃东西之前都洗干净手、不让他乱吃东西之后,生病的次数也减少了。”
虽然那个村里的小孩是她乱扯的,但是现在孩子生病很大原因都是卫生习惯不太好,所以真的养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之后就没那么容易生病了。
秦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她记得王欢欢好像就是喜欢用脏手拿东西吃,自己训斥的时候总是被她笑嘻嘻躲过去了。
她拍了拍手,“我觉得丛栀这主意还挺好的,你们觉得咋样?”
既然妇女主任本人都已经主动开口了,自然没有人不赞同的,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秦芳给她们每个人都分好了工,她们办公室的就安排到时候开妇女大会的场地、内容,还要通知到位,让每位妇女都来。
丛栀她们办公室就负责宣传栏,孙苗苗写的了一手漂亮的字,负责把个人卫生细则再抄写一遍,丛栀负责画宣传的画报,秦芳还给了她一套颜料。
黄淑仪虽然嘴欠,但是她的声音却是清脆动听,普通话也说的很标准,就负责每天在广播里念一遍个人卫生细则。
剩下的一个年龄大一些的妇女叫赵海燕,她会点医术,就负责把每一条细则的好处给记清楚,到时候为家属院的家属们普及解答。
妇女委员会这事儿办的认真,就连身处高位的周政委、王团长他们也大力支持,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在食堂开会的那一天居然市里还派了个记者来!
那记者戴着个帽子,手上抱着个相机,咔咔地拍下她们开会的样子。
早就收到了消息的周政委在开始的时候说了几句话,见记者给他拍下来之后就笑着下台了,秦欢穿着一身板正的衣服上台开始为军属们普及卫生知识。
军属们都知道有个男娃子正在拍她们呢,连忙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坐的端端正正地听着秦芳普及。
好在秦芳一向都是说话风趣幽默的,即使是这样枯燥无味的妇女会听起来也多了几分趣味,台上台下随着秦芳的话爆出了一阵笑声。
一个小时之后,妇女会就结束了,军属们说说笑笑出了食堂,有的人还站在宣传栏面前看着写写画画十分漂亮的宣传报 ,有的人已经去问赵海燕问题了。
有的胆大的军属们就笑着上前,让记者给她们拍张照片,记者姓钱,对她们这些能够在后方坚守着的军嫂们也十分佩服,所以就给她们拍了几张。
结束之后,钱记者就去找了秦芳她们。
见到了妇女们之后,就对她们露出个灿烂的笑,“嫂子们,你们这个会开的可真好!”
秦芳上前几步热情和他寒暄,“哎哟,瞧你这话说得,今天也辛苦你了!”
钱记者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为人民服务!”
随后他又问了她们几个问题,秦芳没有一个人霸占着,让每个人都说了几句,最后钱记者给八个人一起拍了张合照。
“嫂子们,今天这件事到时候会登记在报纸上,你们到时候就可以看到自己的照片啦!”
闻言,几个人都挺开心,无论怎么说,今天这件事就算是她们妇女委员会被承认了不是?
这一次妇女会原本秦芳没有抱着改变多少军属的习惯的希望,但是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走在路上都可以听见军属们说着那些在会上说过的个人卫生习惯。
每家每户基本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大人孩子身上的衣服也干净整洁,水都是烧开了再喝,吃饭前洗手,上完厕所之后也洗手。
这么一来,不仅整个家属院都干净整洁了,就连一个个毛孩子也都变得顺眼了不少。
妇女委员会的名声也算是打出去了,在家属院中也有了威望,妇女们真遇到了什么事也愿意来妇女委员会说一说。
秦芳本来就存着为家属院办事的心,所以更是乐见其成。
丛栀也觉得挺好的,她们每个人都挺高兴,就连话少的孙苗苗对着那些来求助的妇女都很耐心温和。
就是黄淑仪有点不乐意,她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在广播室朗读一遍个人卫生细则,一百多条读的她嗓子冒烟。
但是无论怎么说,在她们的共同努力之下,妇女委员会的工作逐渐迈入正轨。
这天夜里十一点,丛栀在周青烨怀里刚睡着没多久,突然就被猛烈的敲门声吵醒。
还隐约能听见敲门的人在叫她的名字。
丛栀挣扎着睁开了眼,半坐了起来,周青烨早就下了床,“我去看看。”
丛栀点头,也下床穿上了衣服。
穿到一半,周青烨折回来,“是被家里男人打了,来找你的。”
丛栀一惊,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
她出了卧室之后,看见了坐在凳子上的捧着杯子的女人。
她的脸被凌乱的长发遮住了,身上衣服破烂又宽大,几乎要从她瘦小的身躯滑下去。
周青烨在房间里避嫌,没有出来。
丛栀走近一看,看见了女人高高肿起来的脸颊。
“招娣?怎么了这是?”
她认识陈招娣,陈招娣是和李红花一栋楼的,住在她家楼上,每次看人的眼神都是畏畏缩缩的,还带着阴郁。
李红花找她闲聊的时候,说陈招娣每天都会挨她男人的打骂。
丛栀对此毫无办法,她不可能去随意插手别人的家事,所以只是在几次家访妇女同志的时候和她提过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可以和妇女委员会说,说了之后妇女委员会就可以尽量为她解决问题。
最后陈招娣还只是摇头不说话,让孙苗苗每次都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之后丛栀就不去想了,毕竟反家暴这事儿最主要还是受害人自身的觉醒,她要是觉得没问题,愿意挨打,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她没想到现在陈招娣居然愿意来找她了。
陈招娣听见丛栀清甜的声音之后,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对方。
人抬起头来了,丛栀才看清她的状况。
捧着杯子的手一片淤青,脸颊红肿,眼下一片沉重乌青,眼中带着血丝,嘴角带着淤青,纤细的脖子上还带着狰狞的掐痕。
“丛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