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芽确实也没真想留下他。
她喜爱的是在学校里礼貌疏淡、闪闪发光的宋理之,好看得鹤立鸡群,像橱窗中的奢侈品,而不是失去自由的私有物,虽然实用,却丧失了作为标出高价的要素。
从把他绑来之前,她就只规划了这七天的事,否则也没必要把他眼耳捂得严严实实。
至于七天后放走他,宋理之会报警吗?这不是她可以预料的事,她也不怎么怕——实在不行就去坐牢呗,反正她什么都做了,没什么好后悔的,没什么好留恋的。
但是这不代表宋理之可以这样想。
她还是喜欢他惊惶一点的样子,似被打碎的瓷娃娃,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地不安,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副“我懂你”的自大样子,好像两人的位置又回到学校里,他胜券在握难以接近。
她不喜欢被他看透。
于是头一次的,郁芽在喂他吃饭时都兴致缺缺。
她喂得敷衍,动作多有不耐,宋理之不得不配合着加快咀嚼和吞咽的频率,越发吃力。
终于,他成功把自己呛住了,捂着嘴咳得昏天黑地。猛烈咳嗽本就难受,他还被堵着耳朵,鼓膜胀痛,生理性泪水打湿眼前的布料,他咳到脖子胀红。
郁芽抽了张纸递过去。
看他狼狈至此的样子,她心情好了一丝丝,赏赐一样开口问:“还吃吗?”
宋理之咳得嗓子肿痛,说不出话,只能用力摇头。
女孩子扎着低马尾,有几缕发丝散下来,她随手拢去耳后,戏谑道:“为什么不吃了?嫌我做的饭难吃?”
本来也难吃。
宋理之缓了一会儿才能抬头,违心地否认了:“不是,只是我吃饱了而已。”
她哼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搁下碗筷给他开手铐,放他去厕所清理自己。
卫生间的灯光是白色的,白得冒寒气。
水龙头里透明的液体哗啦啦流,打在洗手池,顺着下水道溜走。
镜子中的英俊少年太狼狈,眼睛都咳红了,脑袋还是胀胀得不舒服。他掬了捧水往脸上打,刺骨的凉,总算清醒了一点。
他简直怀疑她是故意让自己呛住的。
苦笑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
简直像有病,明明知道她本质上就性格恶劣又喜怒无常,还能对绑架自己的人心软。甚至到这一秒,心里也只有一种被小孩子戏弄的无奈与气闷。
宋理之啊宋理之,你是不是真的有毛病啊?
郁芽洗完碗回来时,她的囚徒已经自己在床边坐好了。
他挺直背端坐的样子像在上课,没被眼罩遮住的半张脸没什么表情,只有绷紧的唇角显示出不佳的心情。
他在生气吗?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郁芽完全不觉得自己戏弄人的行为有什么错。
她抬手把收音器关掉了,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宋理之面前站定,仔仔细细观察他的脸。
他还是那样坐着,呼吸平稳,听不见声音,并不知道她已经在他面前,像观赏一个器物一样观赏他。
好漂亮。
从上向下的角度,她能清晰看清他柔软的发丝,挺拔的鼻梁和流畅的轮廓。
她的之之真好看啊,她在现实生活中再没见过比他更漂亮的人了。
漂亮得让人有点生气了——为什么他不能生来就属于她?!
没预兆地,她猛地扑过去,把宋理之整个人扑到在床上,惊得他“啊”了一声。
郁芽没给他反应时间。
世界寂静如死水。
宋理之正出神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对这个女人这么心软,还没想出个一二三四便被一团人扑倒在了床上。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推开。
是她。
?
这几天过去,宋理之已经养成条件反射,下意识配合,却莫名让她更不满意了。
“唔……”他束手无策。
?
“呃……”
?
郁芽的力气,是很大的。
他逐渐难以呼吸。
好、好难受……
他有一种濒死的错觉,像被水淹没,几近窒息。
?
“呼——”
是郁芽终于离开同时放开了掐在他颈上的手。
?
宋理之得以幸存,顾不上其他,大口大口喘气,转头咳得眼冒金星。
他憋红的皮肤有幸获得她的怜惜,她猜他此刻一定忍不住流眼泪,只是可惜她看不见。
?
宋理之又是气又是羞,不知为何心中居然还涌上了隐秘的快感。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哑声抱怨:“你差点把我掐死了……”
“我知道。”郁芽“我知道。”
少年人的身体劲瘦却有力,胸腹覆盖着薄薄的肌肉,在他用力呼吸时不住起伏。
?
宋理之下意识抬手搂住她的腰,却又在下一秒惊醒,像给蝎子蛰了一口似的缩回来,干巴巴说:“还没有吃药……”
他听见女人沉闷的笑,
?
“药么?”她笑完了才问。
“嗯。”
她像在思考什么大道理,“是我从黑市上买的,吃多了会成瘾,你明白吗?”
宋理之何尝猜不到这类违禁药物的特性,难堪地“嗯”了一声。
?
郁芽爱怜地抚摸他的脸颊:“我喜欢之之,舍不得看之之药物上瘾。”
“所以,”下一秒,“除了第一天,后来我再也没有给你喂过药。”
——“你喝的全是葡萄糖。”
?
只是一句话而已,就轻易击溃了他四天的掩耳盗铃。
眼罩后那双眼,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药???
?
那这几天、那这几天……
这几天的荒唐……
——全是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怎么、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这样呢……
?
宋理之方寸大乱。
?
郁芽可不体谅这么多,自顾自地继续挑逗。
他的身体比脑子诚实太多了。
?
?
原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