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将的小弟们看这一巴掌下手太狠,心里惊怒交加,成半圆之势蠢蠢欲动,心说我们六个打你们三个难道还输了不成?
张路察言观色,俯身从身旁的破铜烂铁中拾起一根锈迹斑斑的PVC钢管,五十来公分,横臂直指对方众人的鼻子尖儿,气势汹汹的吼道,“我看谁敢上!”
这帮人虽然都只有二十来岁,可混了几年江湖,都不是好被捏的软柿子,哪儿还能被一个不到二十的愣头青唬住,几人绾起衣袖,横眉竖眼,做出要打个痛快的架势!
刘将赶紧爬起来,跳到众人身前拦住,捂着被周远扬打肿的脸,狠狠说道,“别他妈再给我惹事儿了!”
他回身一脸无可奈何,一脸恳求神色,“远扬哥,你跟战哥一样,在南州地面上都是英雄豪杰,我就是个跑腿办事的,求你别难为我!”
张路闻言登时暴跳如雷,“放你娘的狗屁,什么战马战驴!张战良就是一坨狗屎,你敢拿他跟我哥比较,我看你挨揍还是挨的少了!”
刘将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青年这顿毒骂,也是气的够呛,可是当着周远扬不敢发作,只能苦苦一笑,说道,“小兄弟,你年纪小,可能不清楚南州的“大点子”,战哥做人没有远扬哥豪迈大气,可是他人脉广,南州的“大点子”他都说的上话,他让咱办的事儿,要是咱办的不明白,我跟我哥刘璋可就在南州地面上活不下去啦!”
刘将说的“大点子”算是南州人普遍懂得的成为,就像偷原油的被称为“地老鼠”,这“大点子”说的就是那些道上的大哥级人物。
凡是能被叫上“大点子”的,怎么也得是家财万贯,手下众多,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不是一般小混混能交往的层次。
周远扬在姜老三宴席上看到的那四位,就南州的几个“大点”。
“栖樟老大”姜老三,做“军火”的唐飞龙,做“走私”的胖大海,做“地产”的大金牙,这四个都是个顶个的人物。
先前黄金海岸竞标的事儿,算是跟大金牙交了一次手,周远扬看的出大金牙为人深沉,自己抢了他手下的凯迪拉克他仍笑脸相迎,这种人心机老辣,实在不容易对付。
然而大金牙只是几位“大点子”当中,势力最差的一个,其他三人生意黑白混淆,家业博大,周远扬虽然有丁怡这层保护伞,对他们并不忌惮,不过论地盘和势力,还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周远扬虽然听过张战良和他“战马轮胎”的名号,却并不熟悉其背景,心说这件事儿不能一味用强,还得从长计议。
“雪儿是我妹子,高泽明是雪儿的亲娘舅,你回去可以告诉张战良,这件事我不会坐视不理,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走吧!”
刘将喉咙咯噔一声,吞了口吐沫,神情颇为紧张,可周远扬已经下了逐客令,他又不敢说话。
周远扬一眼看透,微微一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一点,你可以告诉张占良,让他尽管放心,一周之后,高泽明欠他的钱一分不少放在他的桌上!”
刘将知道周远扬是言出必行的人,这才长舒一口气,给他鞠了个躬,带着兄弟要走,可刚走几步,又听周远扬不急不缓的说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一周之内,如果高泽明再受半点儿伤,你跟你哥刘璋就别在南州待了!”
刘将后背直冒冷汗,打了个寒噤,急忙说道,“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
几人走后,高泽明在雪儿的搀扶下柱上拐杖站起身来,把几人让进了屋里。
昔日的企业老板如今的落魄让人心中发酸,一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屋里破烂不堪,只有一张铺着灰色破摊子的钢丝床,和一张一看就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麻将桌,窗户上的玻璃是破的,窗台上放着两个搪瓷缸子,一个用来喝水吃饭,一个用来刷牙,红色的塑料洗脸盆只有半边是完整的,而挂在墙上的毛巾上也几乎没有毛了。
雪儿只知道高泽明破产后过的一定不如意,但她万万没想到会落魄成这样,简直与乞丐没有两样,想到舅舅以前意气风发时,西装革履,招摇过市的样子,鼻头一酸,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雪儿你哭个什么,别看舅舅现在瘸了,可人穷志不穷,等哪天我选个旺盛兴隆的好日子,一把牌把失去的全得回来!”
高泽明长得圆头圆脑,眼神精炼,鼻挺唇薄,两颗门牙离得微有缝隙,令他笑起来鬼头鬼脑颇为滑稽,语气浑厚敦实,中气充沛,一说话就觉得他是个容易招人喜欢的性格,要不雪儿也不会从小跟他亲切了。
况且高泽明双颊圆满,额头宽厚,且肩宽背阔做事踏实,即便按照面相骨相来说也是个有富贵福禄的人,他落魄成如今模样,不得不让人唏嘘。
周远扬注意到,地上唯一还算完成的家具当中,依然整齐摆放着几桶扑克,还有麻将和牌九,周远扬拿出一颗麻将,见表面擦得干干净净,想不到他还对赌局如此爱惜,看来真应了那句,“赌博虐他千百遍,他待赌博如初恋。”
雪儿听到他寄希望于“一把牌把失去的全赢回来”,急躁的直跺脚,这显然还是赌徒心态。
雪儿怎么也想不明白,舅舅在经历过妻离子散,家业败光,气死姐姐,这一连串的惨事之后,竟还放不下赌博这罪魁祸首!
“舅舅,你还要去赌?你都这副模样了,为什么!为什么呀!”雪儿泪如雨下,焦躁到语无伦次。
周远扬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还没拆封的扑克,拍拍雪儿而肩膀说道,“雪儿别哭,老高要把输的全赢回来,起码说明他还有志气,要不然他就不是我小时候崇敬的那个老高啦!”
高泽明哈哈大笑,“还是远扬有见识,一晃十多年啦,远扬你都这么大了,上次见到,我都没认出你来啊!你上大学之后上哪儿去啦?后来回芙蓉区,倒是总看到张路,竟然再也没见过你。”
高泽明即便落魄,却依旧健谈,周远扬笑着点了点头,“那天我着急了,踹了你的那一脚你可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