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珊琪背靠着石床坐着,目光呆滞,精神涣散,一动不动。接下来的三天,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像一个被千年的寒冰封在冰中一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未曾说过一句话,连呼吸都是静止的。
不管是骆晨阳过去跟她搭讪,还是喂她喝粥,她一概不理,仿佛他是空气般透明。他知道,现在说什么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静静的待在她的身边。这三天,骆晨阳经常惊醒,随时观察她的动态,害怕她会想不开。然而,她一直没有动。看着她如此这么自己,他的心如刀割。不过还好,她没有再咬舌自尽,这倒是一件勉强安慰的事。
“可以为我弹一首曲子吗?”她终于开口了。
骆晨阳猛然一惊,是她在说话吗?
她还是那副岿然不动的姿势,只是嘴唇蠕动,“好想听你弹的曲子。”
天啊!竟然真的是她在说话。“好啊!”骆晨阳飞快的答道,只要不是求死,其它什么要求都是可以答应的。他曾经将陪伴了自己数年的琴给毁了,只是因为那时他认为知音少,弦断无人听,寂寞更与何人说?他清楚的记得,这个山洞的角落里躺着一把琴,他将它拾起,才发现上面落满了灰尘,吹了一口气,灰尘漫天飞扬,眼睛被灰尘蒙住,脸上也没有幸免。“这把琴有点脏,你等我一会儿,很快的。”他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用他洁白的衣袖将古琴擦得纤尘不染,上好的乌木做的琴体,千年冰蚕丝做的琴弦,“好琴!”他不由概叹道,这是一把绝世的好琴。料想曾经居住在这里的前辈,还是个很有情调的人。他毁了的那把琴是他十岁的时候,骆恒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是极佳的,可是比起眼前的这把琴就逊色多了。
“我们去外面,好吗?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见到阳光了。”她淡淡的看着他。他又怎么会不答应呢?难得她今天心情这么好。
他将琴捆在自己的背上,小心翼翼的横抱起舒珊琪。
山洞外的空气果然清新不少。
太阳快要落山,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金黄色,耀眼夺目。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海边的浪潮时而来时而去,卷起的是千堆雪,浪淘的是沙。
他将她置于岸边一块巨石旁边坐着。他则在距她三丈开外的地方盘腿而坐,将古琴置于两膝之上,“你想听什么?”
“随便!”她淡淡的说。
她想要坐在海边,听他弹琴。
他好久都没有接触过琴了,手指轻抚琴弦的感觉真舒服,他随心所欲地弹了起来。
她静坐在海边,海风撩起了她的发丝,在夕阳中,她凄美的容颜,构成了一幅画。
不知不觉他曾经那首悲伤,落寞,苍凉的曲子在这寂静的海边,空谷中荡漾开来,他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应该是与她感同身受吧。他终于给那首曲子想到了一个好名字——红尘,他觉得再合适不过了。当他再次抬首去看对面的人的时候,却发现她不见了。怎么可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挪到了海里,海水将她大半个身子已经淹没了。“舒舒!”他扔掉琴,飞也似的冲了过去,“你怎么这么傻?”他冲到海里,将她抱住,往回拉。
“让我死!”她倔强的不肯回头,怒吼声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似乎激起千层浪来。
“你就那么想死吗?”
“是,我每时每刻都想死。”舒珊琪想死的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死能解决问题吗?”他看着她,温柔似水的眼神里流露出彻骨的忧伤。
“只要一死,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只要一死,从此红尘了如空。
“好,既然你执意要死,那么我陪你一起死。”他不知道此时他还可以再说些什么,除了陪伴就是守候。他横抱起她,往大海深处走去,一步一步,不曾回头,直到海水漫过了腰际,“你回去!”她朝他怒吼。
他没有理她,继续往前走,海水渐渐淹没整个人。
“我不死了,”舒珊琪已经被海水呛到,“我不死了还不行吗?”她只是想自己死,她没有想过要他陪着自己死。他真的是蠢到无可救药。
“你答我应,从今以后不许轻言生死,否则我宁愿今日死在这大海里。”他停下了脚步。
“我答应你!”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从今以后,我都会好好的活着。”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忘了冷冷的剑锋。
她埋头在他的胸膛失声痛哭,这是她第一次哭泣,她从来都不会想到她舒珊琪居然有一天会肆无忌惮的哭泣。
骆晨阳的眼角也有泪痕,她知道她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上山去找易轻尘,他号称鬼医,一定能治好你的。”
“嗯!”她在哭泣中嗯了一声,可是哭泣的声音太大,似有似无。
她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其实,她没有想象中坚强。”他想,再坚强终究是个女孩子。
从那天以后,舒珊琪果真再没有说过要寻死的话,她也开始吃东西了,只是脸上从未有过笑容,不过,她之前就不爱笑,所以他并不介意。他想,她笑起来应该会很美吧。
因为她无法自己站起来,他特意给她做了一张轮椅,虽然样子有点丑,不过挺实用的。
每天的清晨和黄昏他都会带她出来散散步,给她弹奏一两首轻松的、愉悦的曲子。虽然已经立秋了,可这天气还是燥热难耐,不过较之夏日火辣辣的太阳还是好多了。
又是一个清晨,正弹着曲子的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舒珊琪关切的问道,以前可没见他这样子过,仿佛是听到了鬼叫一般。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不会吧!”舒珊琪不相信,“我的听觉这么灵敏,我都没有听到。”
骆晨阳侧耳倾听,“真的有人在叫我。”他顿时欣喜若狂,“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凌儿的声音。”
“真的假的?”舒珊琪,“可我真的没有听到啊!”
“一准是她,错不了。”骆晨阳顿时洋溢着笑容,一扫这么多天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