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呢……我怎么会这样?”三夫人不甘就这样被处死,可台下的人除了来看热闹,再也没有人愿意救她出去。她知道阿纳丹腿脚不方便,所以没把希望寄予他;她只盼儿子能尽早赶来,现在只有他才能救自己。
三夫人感觉全身像被融化,从脚下到额头上都在冒汗。她感觉自己像躺在油锅里慢慢地出油,族人们都认为那是她的油。
“雪伊,你现在就杀了我。”三夫人挣扎着,可不管她怎么用力,依然不能挣脱出铁链的重重捆绑。她宁愿现在就死在雪伊的剑下,也不愿再呆半个时辰。
“你现在一定很热、很渴?”雪伊咬牙切齿道。 “你在报复我?”
“我只想让你体会一下,被火堆围困的感觉。”
“雪伊,你的心,就这么毒吗?”
“和你相比,我这点心思算不上。”
“雪伊,求求你,快杀了我?”三夫人求道。她感觉全身已经开始融化,她以为汗水就是油水,或者血液。
族人们竞相看三夫人,这位大府里无所不能的女人,没想到她也会有今天。他们都指着她大叫:“杀了她,杀了她。”
“今天,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真相;是她,是她杀死了婆婆,她妒忌婆婆的美貌和她后宅之主的位子,屡次对她下毒手。”雪伊指着三夫人。
“雪伊,你不要血口喷人?”
“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你放心我不会平白无故的冤枉你。” “你……”
“传……阿苏。”阿苏是三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雪伊知道现在三夫人已经失势,他们一定会害怕受牵连,有话一定说出来,于是找到了她。
阿苏走来,雪伊对她说道:“不要怕,把你看到的事都说出来。”
阿苏说道:“那天,三夫人叫我端药给王夫人喝;我来到王夫人的房间,看她正在熟睡,就把药放在桌上便离开;刚走出房门就听到王夫人大叫‘药里有毒’。得知王夫人离去后,三夫人派人将王夫人的房间包围,不让外人进入;并要我们对外界说,王夫人是因久病不渝才无力回天。”
“三夫人,你都听见了吗?”
“阿苏,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三夫人无力道。
“夫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阿苏不想一错再错。”
族人们听到此话,争相为王夫人打抱不平。没想到他们一直崇拜与模仿的王夫人,竟然被她毒死。他们愤然举手,要求首领现在就杀了她。
“三夫人,你一定是为了后宅之位才毒杀夫人?请首领大人,现在就杀了这个毒妇。”一个中年妇女大声道。
三夫人摇头道:“王夫人,不是我杀死的,不是我……”她明明看到那碗药还没喝,王夫人不可能是她毒死的。
“三夫人,敢问在这个大府里;除了你,还能有谁干出这么恶毒的事?”雪伊问道。
“对啊,你倒是说啊?”族人们纷纷举手。
函宇没想到自己的阿娘竟然是被这个女人害死,便走过去问道:“三姨娘,你告诉我,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三夫人看着函宇笑道:“你们现在就杀了我,快杀了我……”
“三夫人,我今天就为少主报仇。”说着,长风趁人不注意,并向三夫人射了一箭,但只射中了她的左臂。长风因自己的失误而低头自责,没想到她如此侥幸。
族人们大叫:“射死她,射死她。”
函宇大声道:“三姨娘,还记得八年前的事?那年,我和阿爹去后山的竹林狩猎。你派人跟踪我们,故意放出一只鹿让阿爹随鹿跑,让我和阿爹失散。你让那帮巫师将我绑到一个幽闭的竹屋,把我关在那里。你让他们将我放入有十二种毒虫的大缸里。毒蛇在我的腿上缠绕,毒蝎在我手上蛰,毒蚂蚁在我腰上咬,毒蜘蛛在我的脖子上喝我的血,毒蜈蚣在我的背上……”
“够了,函宇。”三夫人说道。
“是你,让我从此失聪;可你万万没想到我会变好,这就是命数。你让我生不如死,可我命不该绝;而今日就是你的绝命日子。”
“函宇,如今你已经得到大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这个阴毒的女人,你害我不够还要害死阿娘;我今天,就要为阿娘报仇。”函宇手握长剑慢慢地走上邢台。
此时,直七不再阻拦,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大人一步一步的走向邢台。
函宇站在邢台上高喧道:“族人们;今天,我就要给阿娘报仇,给李云聪报仇。是她,杀死了我的阿娘;又是她,杀死了李氏部落的大少爷。她罪恶滔天,应当立即处死。”
“首领大人万岁,万岁!”族人们跪下。
“三姨娘,你还有什么遗言?”
“呵呵……”三夫人抬起头傻笑。
“杀了她。”长风举起手道。
函宇举起双手,一群巫师走上邢台,将三夫人围成一个圈。他们有的打鼓,有的敲锣,有的吹牛角,有的摇铃铛,有的散水,有的念咒语。三夫人看着他们,他们有的在叫,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忆起当年自己对函宇做过的事,当年她就是这样对待一个十岁的孩子,让他从此活在恐惧中。这一切,难道都是报应吗?怎么来得这么快?她想着。
看到这一幕,函宇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十岁的那场灾难,他感到有些头昏。
直七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不大碍。”
“函宇,你没事吗?”雪伊问道。
“没事。”
“你们……”三夫人认识他们,她没想到函宇会找到他们。她在求饶他们,可他们从未正眼看自己。这帮巫师就是八年前对函宇下蛊的罪人,他们原来并不是巫师,只是因为生计才答应三夫人的要求,对函宇下蛊。自函宇继位以来,他寻遍整个苗疆,终于寻到他们。现在他就要还原当年的场景,可惜少了两样东西,那是大缸和毒虫,但围在三夫人旁边的火堆已经够了。
当巫师们进入高潮时,一股迷烟从远处而来,罩住了所有的人。三夫人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便大叫:“救命啊……”
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从天而降,用斧头劈捆绑在三夫人身上的无数条铁链。函宇与他搏斗,黑衣人边搏斗边用斧子劈开铁链。
当三夫人右脚上的最后一根铁链被劈开时,函宇一剑刺伤黑衣人的左臂上方;看到一条细长的疤痕,那是世奇小时候出去打猎被荊刺刮伤留下的疤痕。
函宇问黑衣人:“五哥,可是你?”
黑衣人没有回,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就是世奇。函宇愤怒的打他几拳,尽管被打到他依然忍痛将三夫人救走。
函宇尾追,世奇继续放烟。函宇眼前一片模糊,不知他们的去向。长风追来:“是你放走了她?”
“不是我放走的。”函宇回道。
“哎……”长风将剑狠狠地插在地上。
烟雾消散时,台上只剩下几个颤颤兢兢的巫师。函宇大怒:“将他们全都杀了。”
“不可。”雪伊说道:“为王者,不可无道。”
“你可知道他们以前是怎样对我?”
“雪伊不知,但雪伊知道你不该这样做。”
巫师们跪下求饶:“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知错了,愿意接受任何的惩罚,但求您不要杀了我们。”
“函宇,你不是一直都想拯救苍生?”
“雪伊,其他事我可以听你,但这件事我绝不听你;快,杀了他们。”
“函宇,他们就算作恶,也都是由生计所致;况且还有一个三夫人在背后指使他们。作恶不是他们的本意啊。”雪伊跪求函宇。
函宇仍旧大声道:“你们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快杀了他们。”
这时,侩子手们才走上邢台,每人对准一个巫师,将刀举过额头。
函宇抬起手,再放下;巫师们的头颅滚到台下,血溅在台上呈一片暗红。
“函宇,不可啊……”雪伊大叫。只可惜她的叫声没止住他。她发现函宇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悲天悯人的首领,而是一个欲要称霸苗疆的狮子。
雪伊坐在地上,看着人来人往,她有些后悔回来。
函宇向她走来,伸出右手:“雪伊……”
雪伊断然拒绝他,她跑走了,他追赶着:“雪伊,你等等我……”
雪伊跑到一个悬崖边,她回望函宇是否追来,可他没有追来。她站在崖边上,回想着和函宇的种种美好,没想到他现在竟如此的残忍。
她闭上眼睛,她纵向山崖;函宇大叫:“雪伊……”并抓住她的手。
她的身体落在崖下,看到函宇追来她有些后悔;但她不能容许他的无道,她拿开他的手:“函宇,这辈子,注定与你无缘;下辈子,希望我们路过,能回眸对方。”
“雪伊,请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要杀他们的。”函宇不肯松开。
“放手啊……”她感到自己已支撑不住,随时可以掉下。
函宇用旁边的藤条绑在雪伊的腰上,用力的将她往上拉。雪伊得救,他还在喘气,刚才实在太惊险了。
他走过来,抚摸她的脸:“雪伊,你就算恨我,也不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雪伊无言相对抱住了他,在他的肩上重重的咬一口:“以后,你再乱杀人,我就咬你。”
疼得函宇咬紧牙关,但他不感到痛。他扶起雪伊:“接怀宇和阿珍回来住吧。”
“嗯。”雪伊点头。
三夫人被世奇救走,离开了大府;从此大府里便没有人敢对他们怎么样。阿珍天天去将军府给阿齐纳烧香、扫院子。
长风没能杀掉三夫人,气急败坏的回到大营;并写信给函宇,再给他三天时间,如果抓不到三夫人,他就要写信给李老爷,请求他南下。
函宇收到信后久久不安,三夫人被世奇救走;世奇一定以欺辱她母亲向大府起兵。再者,与熊氏部落的战争现在还未知分晓。如果李氏大军再次南下,王氏部落将三面临敌,到时族人可就要被卷入这场灾难。
雪伊已睡下,她听到咳嗽声便起来,原来函宇还未休息。她抱着一件外衣走向他,她没有说话就将衣服披在他的肩上,之后悄悄地离开。他抓住她的手,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们还能这样多久。
“函宇,早点休息。”她坐下,用手去安抚他的后背,她知道他的压力大。
“你先休息吧。”
她回到床上,看着黄烛下的丈夫,他是那样的弱小;她想起了一个主意,她又起来。
“你还没休息?”他看到她走来。
“函宇,我想到一个法子。”
“现在不早了,早点休息。”
“函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就让我们一起肩并肩走下去。”
“雪伊,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函宇,你且听我说。”
函宇没有听她说,他知道她心善,不想他再动杀念;可现在时局混乱,他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他。
她回到床上,函宇继续咳嗽,但他已经习惯。等天快要亮时,他才回到床上躺下,不久后又起来。
看着他疲劳的身影,她再也不愿坐以待毙,她要帮助他拯救王氏族人。她整理行装,单枪匹马去熊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