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本是世代居住在梧州的一门书香世家,楚氏一族在梧州享有极高的名望。楚未央的父亲楚谷书出生时有五彩祥云出现在梧州上空并且九日不散,所以楚谷书一出生就被视为谪仙。果然,楚谷书命根不凡,七岁时便才倾天下,并且初显清俊脱俗的俊朗模样。日后的楚未央生出的惊人相貌也有五分是从楚谷书的模子里倒出来的。
尽管楚谷书七岁就名动天下,又有过人才疏和俊朗外貌,却是个用情极为专一的好男人。弱冠那年,他在全城百姓的祝福声中迎娶与自己亲梅竹马的桐州表妹窦袭画,与她结为连理。窦袭画本也出自书香门第,她与楚谷书的结合当时在梧州也掀起过一阵风浪。
袭画嫁入楚家后与楚谷书日子过得甜甜蜜蜜,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袭画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没有为楚家添上一脉相火。莫提儿子,就连女儿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于是楚家两位老人对袭画渐渐不满,日日逼楚谷书将她休回娘家然后再重新娶房妻子。
在梧州一直有这样一个风俗,女子嫁入夫家三年未添一子的,夫家可以不论条件将其休回家中。楚谷书是一代才子,本应有位贤良淑德兼备的妻子,有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如今袭画具备了贤良淑德的品质,却不能为楚谷书生个孩子,楚谷书为了家族理应顺从父母的意思递给窦袭画一纸休书,但他却偏不这么做。
二十五岁那年开春,楚父与楚母相继去世。楚谷书料理完父母的丧事后收到朝廷圣旨,传他即日启程赶往锦州任职。火速处理好楚府里的大小事物,楚谷书只带着自己的妻子窦袭画一同去了繁华的锦州。楚谷书对窦袭画的不离不弃日后渐渐成了一直流传在梧州城大街小巷中的一段佳话。
那时魏国还未建立,朝廷政治腐败。于是楚谷书与当时的冷萧阁、云株遥、沈啸一并帮助还只是水州城主的魏文帝夺得政权,平定周边少数民族叛乱,建立了魏国。楚谷书本与魏文帝私交甚深,所以魏国建立以后,冷萧阁、云株遥和沈啸都带着自己的家人各自回到涴州,扇州与涯州,只有楚谷书一人选择留在朝中协助魏文帝处理政事。
魏文帝一心将楚谷书看做自家亲人,加之他建国有功,便封他做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魏国左相。建国之初,天下尚未安定,楚谷书每日宵衣旰食,恪尽职守的帮魏文帝管理国事,为百姓谋福祉。一边也不忘体贴照顾自己府中的妻子。时日一久,楚谷书入宫时间居多,渐渐引来了宫中沁阳公主对他的爱慕之情。
那时魏文帝唯一的妹妹沁阳公主(吴春心)已到了恨嫁的年龄。身边楚谷书这样一个才貌兼备,温文尔雅的出色男人日日在自己面前走动,她不得不对他付出真情,一心想成为他的妻子。这样的单相思熬过一年以后,吴春心的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不能得到的东西就越是要去爱,越想拿到自己身边来。对于楚谷书,吴春心就是这样一种想将他据之为己有的急切心理。而楚谷书日日忙于政事,自然不知道公主对自己的心意。
那日魏文帝寿辰,普天同庆。宴席上楚谷书与吴春心同坐魏文帝左侧,趁人不备之时,吴春心叫丫鬟在楚谷书的酒里下了半分迷药,在他的菜里又添了半分迷药。那日窦袭画因染上风寒没有进宫,宴席结束时魏文帝以为楚谷书不胜酒力,便派人将他先送回丞相府。原本因该抬去丞相府的官轿却被抬到宫外一处优美静雅的别院里。楚谷书的轿子刚到,吴春心的轿子紧接着也到了。
罗带轻分,香囊暗解。一夜春光里账影摇曳。那一夜,吴春心成功的得到了她想要的男人。
一月之后,微雪宫里的吴春心被诊出怀有身孕。吴春心与楚谷书的一夜春宵就此败露,但在众人都相信了沁阳公主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的模样,认为是楚谷书酒后失性强要了公主。楚谷书百口莫辩。
魏文帝念及窦袭画嫁给楚谷书多年仍未诞下一子,眼下自己皇家的公主还未出嫁就怀了身孕以后名声不好,于是就下了一道圣旨,命楚谷书即日休掉府中的窦袭画迎娶沁阳公主吴春心为妻,以保全皇家的颜面和威严。
为人臣子,楚谷书无可奈何。看魏文帝坚持不得走展的态度,三日后的晚上,他与袭画对视坐于房中,与红蜡公垂泪。这一夜,他们最后做了一次夫妻。一晚缠绵之后,袭画不舍的从楚谷书身旁起来,手里捏着昨夜拟好的一纸休书趁黎明前的黑暗回了桐州。后来楚谷书派人在途中追上她,将她带到梧州的楚家老宅安置。袭家从来有一门规矩,出阁女子如被休回娘家,不究缘由,一律到后山桃树自尽,死后不得葬入祖坟。
袭画离开的第二天,吴春心便风光的嫁给楚谷书,并在第二年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生下楚未央。楚谷书五味陈杂的将楚未央抱在怀里,给他取名为未央,字子玉。花落如雨,他心中有份情还没有结束,他记得爱的人她爱玉。
转眼楚未央已经活到六岁,他不仅恰如其分的继承了父亲的天资,出俗的相貌,还有温润如水的优良品性。他从小对人温文尔雅,并着一份浅浅疏离的清贵。但惟独对他的母亲,他有说不出的距离感,不仅她刁蛮任性,或许还是因为父亲对他的疏远。于是从小开始,楚未央和吴春心就不怎么亲近。
与楚谷书成亲后的六年时光里,吴春心过得并没有想象里的幸福快乐。丈夫待她像待客人一样生疏礼貌,儿子对她像陌生人一样不爱亲热。她贵为一国公主,却不能得到她最爱的两个男人的心。他们不能将她当家人看待,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讽刺。
吴春心变得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抓着懂事有礼的小未央出手大打。她要用另一种方式向他们证明自己的存在。
后来楚未央到吴春心房中请安的次数越来越少,而她也发现楚谷书经常一个人坐在他们房前的凉亭里对着同一个方向发呆。直到有一年梧州传来窦袭画病故的消息,楚谷书带着楚未央坐车向他时常凝望的方向离开时,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其实是天底下一个多么大的笑话!
楚未央六岁以来第一次回到梧州。在杂草丛生的楚家老院里,他也是第一次看见父亲时常在耳边提起却素未谋面的大娘,在大娘身边躺着的还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生得粉嫩好看的兄弟。这时,他们都安静的躺在冰凉的乌黑棺木里,不言不语不笑。
“爹爹,大娘和弟弟死了吗?”楚未央睁大水灵的眼睛,侧头疑惑的看着楚谷书。楚谷书眼里流出断了线的珍珠,稳住肩膀点点头:“大娘带着子玉的弟弟去另一个地方找可以爱他们的人去了。”
那一夜楚谷书破例喝了很多酒,他不知道袭画离开他时肚里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不知道她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所以瞒着自己一个人抚养他们的孩子;她竟然连他们儿子死了这个消息也没有告诉他,就这样选择喝下毒药到另一个世界去陪他们孤单年幼的孩子。
未央托着腮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父亲醉酒后的自言自语,听他讲大娘的故事,自己娘亲的故事。楚谷书酒意太浓,没有发现他酒后的一片真话在楚未央小小的心灵里种下了怎样恨的根芽。或许他还没有发现,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与他同样坚持正义。
料理完袭画和他不知名字的儿子的丧礼后,楚谷书从未有过的感到孤独无助,他将楚未央紧紧抱在怀中。现在在这世上,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就只有他一个了。他一定要好好爱他,不让他受一点伤害。然而再回到锦州,一切的事情不再是可以想想那么简单了。
等在府中的吴春心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她用一把精致的短刀直接刺入楚谷书的胸膛,然后是他们儿子楚未央的心脏。一切,都必须由她自己亲手结束......嘴角漫开一抹阴寒的笑,吴春心转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此后再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