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粉色花海,晶莹玉润的桃花瓣轻柔地落下。慕晴身上穿着湖蓝色绣花长裙,面前立了一位绝美的白衣男子,苍白的面容竟有五分与自己相似!她静静看着,不知自己为何会认为眼前这个美过女子的人会是男儿。
嘴唇微微颤动,慕晴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很是熟悉,仿佛曾经经历过一般。
“我们,认识吗?”慕晴看着对面的白衣少年,生怯地问道。
“也许。”白衣少年温润一笑,声音如山间溪流清冽泠泠,冰凉而空灵。
......
未央,你为何要如此绝情?为何要一次一次将我的心撕成粉碎?将我对你的爱挫骨扬灰......眉头微微蹙起,一滴冰凉得长出棱角的泪从眼角缓缓流出。
微翘的睫毛微微颤动,慕晴张开眼,强烈的光刺进来,她只能眯着眼,隐约看到吴羽疲惫的脸映入眼来。
“小晴,你终于醒了!”吴羽寂睁开桃目,桃目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慕晴从吴羽寂手里把手抽出来,环视一周,紫色的纱幔,紫色的图腾......这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紫宸宫。
“......子玉呢?”犹豫许久,慕晴觉得自己喉中积着一大口血,终于艰难问出。
吴羽寂深情地看着她,他脸上蓄了胡须,看来成熟稳重不少:“他已经将你送回皇宫......”隐去喉中的话,他害怕如果她知道楚未央不要她的这个消息定会加重她的病情,因为楚未央将她送回宫中时她已与死人无异。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她才醒过来。
慕晴看着吴羽寂的眼,月眸里荡起微微涟漪。吴羽寂目光很柔很柔,他拉起慕晴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像在讲夫妻之间私密话语:“朕不知道你爱未央有多深,就如你不知道朕爱你有多深。”
慕晴的手微微一颤,这两者,能够比较吗?吴羽寂对自己的爱真的能够比上自己心中对楚未央的爱吗?
“陛下,娘娘的药熬好了。”慕晴记得,端药的这名宫女正是吴羽寂从前送给自己的汐止。她用古木托盘端来一碗漆黑的汤药,恭敬立在一边。
“乖,先把药喝了。”吴羽寂温柔地看着慕晴,慕晴点头,用手支撑试着从床上坐起来,却咚的一下重新躺回去。痛苦的拧起五官,周身传来的刺痛让她无法再移动半分。吴羽寂轻轻扶着她的身体,想帮她减轻一些痛苦。等慕晴的表情稍稍缓和一些后,吴羽寂就从托盘上端来药碗,吹凉一勺药,想喂慕晴喝下。慕晴没有力气张嘴,尝试几次后终于把头别到一边,既然楚未央已经嫌弃自己多病的身子把自己当作包袱扔回吴羽寂身边,自己为何还要不知羞耻的继续苟活下去?微微摇头,慕晴脸色苍白,她告诉吴羽寂,他不想吃药了。
“小晴?”吴羽寂唤她,她还是轻轻摇头,两人僵持在宫中,安静又尴尬。
最后,吴羽寂一口饮尽小半碗漆黑的汤药吻上慕晴的唇,温热的药液顺着吴羽寂的唇缓缓流进慕晴嘴里,沿着喉咙润滑的流下去。
“现在你是朕的皇妃,朕不许你死。”吴羽寂看着慕晴,眼里含着湿气。
“陛下,早朝的时间到了。”这时,雪银穿着官服走进紫宸宫。
吴羽寂用手帮慕晴擦嘴,不放心的看她一眼:“朕现在要去上早朝,雪银在这边陪着你,一下早朝朕就过来。”
慕晴看雪银一眼,微微点头。吴羽寂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不舍的走出了紫宸宫。
慕晴看着吴羽寂离开的方向寂寂没有出声,雪银立在一边,这久别后的一次见面让她一时局促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慕晴弱弱笑起,看着她:“雪银,多年不见,你在陛下身边过得可还好?”
雪银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娘娘挂记了,雪银在陛下的恩泽下过的甚好,每日除处理紫宸宫中的事务之外还帮陛下处理朝中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之事。”
慕晴看着她微微点头,雪银略略思索一阵,犹豫说出:“娘娘走的三年,陛下都住在紫宸宫,就睡娘娘睡过的床榻,终于把您给等回来了。”
心里一怔,慕晴慕晴没有过多思考,她抬头用游离的目光看着雪银的水眸,问道:“子......楚丞相呢?还有.....他是不是带回一个叫唐柔的女子.....她怎样了?”顿一顿,又纠正道,“他们怎样了?”
雪银踱到口中的话迅速退了回去,满脸难色的看着慕晴,沉默一会儿,她说:“娘娘多日没有进食,想来必定是饿了。娘娘想吃些什么?雪银这就吩咐小厨房去做。”
“他们.....过得很好吗?”慕晴没有理会雪银的话,神情淡得像水却生生露出难以言喻的悲哀,催人心肠。
雪银心中仿佛被巨石堵住,泪水在心里翻江倒海,她是真心为慕晴感到难过,憋了许久,她浅浅点头,应道:“是,丞相和夫人过得很好......”
夫人,慕晴猛然一怔,少时收不回心神。她当真不愿相信楚未央的心说变就变,昨日还是感天动地的绵绵情语誓言,准眼便沧海桑田面目全非。
努力收回神,慕晴从床上站起,方才喝了几口药,她感觉自己身体好过几分,殊不知实则是她那颗极度想念楚未央的心在作祟。
“娘娘?”雪银急忙上前扶住她。
“更衣,我要去惜弦府。”慕晴声音微寒,让人无法抗拒。
“娘娘......”雪银将言将止,咬咬唇便狠心说了出来,“惜弦府现如今已被丞相改作兮柔府,娘娘还是不要去了罢。”
慕晴微微一怔,贝齿将嘴唇咬得越加没有血色,却陡然说去:“更衣。”冰凉而坚定。
雪银无法,眼下吴羽寂正在朝堂上,一时无法赶回。雪银便只有依慕晴说的做,为她取来一套素雅衣裙,服侍她穿上。
“清晨风凉,娘娘穿上披风吧。”慕晴不听,轻轻推开雪银送上的手,静静向宫外走去,雪银暗暗跟上。
“就坐你的马车。”没有回头,慕晴对雪银说。雪银低应过一声,带着慕晴来到自己专用的马车前,停下,为慕晴拉开车帘,扶她坐好。随即转身坐在她身边。
“请娘娘三思,这兮柔府娘娘万万去不得。”
慕晴轻轻咳过一声,问:“我为何去不得?你是怕我见到他一时把持不住失了自己尊严,也失了陛下的尊严吗?”顿一顿,她现在一口气总是无法把一句话连贯的说完,“放心,现在是早朝时间,他身为魏国左相应在朝上禀奏国事,我此行只是为了见见那兮柔府中的新主,见她过得好不好。”
雪银将信将疑的点头,给马夫使一个眼色,叫他驾车。
因雪银经常帮吴羽寂出宫办事,坐在她的马车上,一路畅通无阻,慕晴顺利出了皇宫。马车在宽阔的大街上抖得不算厉害,慕晴思绪万千,无情赏景,只一心想将楚未央与唐柔之间看个透彻。她终究不能相信,楚未央会为了一个认识不足一年的陌路女子而背叛自己。
马车停在长阶下,再熟悉不过的场景,然时过境迁,已物是人非。慕晴苍白修长的妙指轻轻撩开车帘,同样的府门,只是那块沉重工整刻有惜弦府字样的匾额已然换做兮柔二字。莫名感伤突袭而来,眼里的泪被强行忍住才没有落下。兮与惜谐音,如今他心中所惜之人断然再不是三年前的那个慕晴。
雪银下车叫门,慕晴坐在马车里,像具行尸走肉没有精魄。
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婢女,雪银搀着慕晴由她引到府里的客厅中,上了两盏茶,说着就去叫夫人。
夫人?慕晴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她怕自己顺藤摸出的结果最后会将自己伤得惨不忍睹。雪银站在一旁看见她额头渗出的细汗,拿出绣帕帮她擦去,轻声告诉她说:“三月前丞相便与柔夫人成婚了。”
三月前,正是他把她送回皇宫,她形同死人,生死未卜的时候。那时她心痛假死,吴羽寂终日守护在她身边,而他却能安心与唐柔成婚,夜夜交颈而卧。
努力稳住心绪,慕晴淡淡饮过一口茶。等了许久也不见唐柔过来,这时先前出去的婢女重新走进来,脸上几丝为难,她低下头,说:“两位姑娘不好意思,夫人现在不便见两位姑娘,姑娘还是请回吧。”雪银甚是气愤,心里却也是不想让慕晴与唐柔照面的,便忍住心下的气,不与她计较。
“晴姐姐,我们还是先回去,改日找个赶巧的时候再过来。”雪银做出一副大度状,她们没有表明声份,方才在婢女面前都是以姐妹相称。
慕晴点点头,伸出手由雪银扶着起身,淡淡道:“这兮柔府许久没来了,你带我四处看看吧。”
雪银怔了一怔,随即拂去婢女,说:“没事了,你先退下吧。我陪姐姐逛逛这兮柔府便回去了。”
小婢女也没敢阻拦,看这二人今日的架势,想来也是兮柔府的常客,万万不敢得罪,便应过一声就退下了。
雪银搀着慕晴走出客厅,沿着湖岸向尽头的挽晴楼走去。
现时已是夏日,空气隐隐有些闷热,所幸慕晴方才没有穿披风,现在看来这委实是个明智的决定。
不久,慕晴和雪银来到湖心的水亭,天气微热,雪银本想先领慕晴来这水亭中歇上一歇再走,却不料在这里恰好逢上楚未央与唐柔相拥在一起缱绻相吻的好戏。
一出好戏自然需要观众欣赏,慕晴和雪银怔在当场,楚未央和唐柔旁若无人的继续拥吻。
就是当年,楚未央也未曾这般忘情的吻过自己,慕晴觉得唇间微凉,像是失了什么温度。想来,一抹苦笑漫上唇间,原来他爱自己真的不如爱唐柔多。
“原来柔夫人当真不便,慕晴叨扰了。”再多话,不过自取其辱,发现自己被发现后,慕晴拉着雪银问候一声便速速往回走。冰凉的泪落在炽热的石板上。
曼妙朝思暮念的伊人消失在眼中,楚未央放开唐柔,目光落魄黯淡,他说:“方才冒犯了。”纵使只是角度问题让慕晴看到他们是缱绻相吻的模样,但因此毁掉唐柔清誉,楚未央之行委实也算是冒犯。
“公子那里说?”唐柔淡淡回过一句,绕着花间小径踏香而去。
慕晴一路强忍泪水,然而泪水依旧不听话的连连滑落,现时,唐柔应叫楚未央一声夫君。而自己对他而言,已然什么都不是。显然他的爱已散尽,终途又只留下自己守着虚幻的回忆和情爱。她恨她怨,她却没有料到楚未央心比她更痛。她心痛时尚可以哭诉,有人安慰有人同情,而他却只能一直假装,而且还要假装的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