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装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转眼阳春暮,冬雪消了风骨,桃花笑春风,人面相映红。
菊褪冷梅落,春的序幕中,彩蝶翻飞,桃红敛尽红尘烟霞,美煞九宸。
楚府中桃枝交错,相互掩映。慕晴一袭碧波湖蓝锦裙,脸色苍白,送楚未央出府。
楚未央一身轻逸白袍,一步三回头,手中握着慕晴为他描有一枝惊艳春桃的折扇,最终依依不舍地消失在朱红色大门外。
慕晴美丽略显苍白的脸上一直柔柔挂着一抹温柔的笑,目光一直随着楚未央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转角处。
微风拂来,阳光温煦和暖,楚未央不安的目光刚刚收回,慕晴头一晕,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
“夫人!”陶妈在后面急忙扶住慕晴,满脸慌张。
慕晴扶着额头,嘴唇越发白了几分,定了一会儿神,她拂开陶妈扶住自己的手,晃晃后站稳,轻声对她说:“我没事。”嘴唇翕合,她又回头柔柔看着陶妈的脸,目光笃定:“这件事不要告诉子玉,他会担心的。”
陶妈静静看她一会儿,噎住泪水说:“是,就循夫人说的做就是。”
慕晴笑着微微点头,弱柳扶风般提着裙裾在春风中走到水光旖旎的湖边坐下。湖边有几株娇艳照水的桃花,玉质的花瓣在阳光下发出柔柔的暖光。慕晴就侧坐在桃树下,任飘落的花瓣落在自己幽蓝的罗裙上,一切都如画卷中一样静谧美好。娇花,碧水,伊人。用手指轻轻荡起湖中的水,冬日才过,湖水彻骨的凉意让慕晴不禁打一个小小的寒颤,她急忙收回手来,拢回袖中。
从涴州回来,慕晴的病没有好转反而一日不如一日。楚未央无法诊断出病因,而她的身体却是无病,但看她的脸色,精神又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自己的身体自己自然明了,慕晴知道自己有病却也与楚未央一样苦苦找不出病因,一种越来越清晰的归结感离她越来越近。午夜梦回,每每有一种茫然失措踞在心头,恍若有一把无形的大锁将她全身锁住,浑然无力,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身体里流失,但不知来自何处的束缚感让她无力反抗。心从未有过的痛,渐渐让她失去知觉,就像死了一般,然后第二天清晨,楚未央会在床头轻声将自己唤醒,慕晴便不知道每晚的感受实在梦境之中还是在真正的世界里。
“夫人,外面风大,您到里面歇着吧。”陶妈拿来一件月白色的素锦披风,轻轻搭在慕晴肩上。
慕晴侧过头微微一笑:“陶妈,帮我把子玉的那件外袍拿过来吧,这里好美,我想在这里把衣服做完。”
“可是......”陶妈犹豫地看慕晴一眼,满是担忧。
“去吧,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自然明了。”慕晴刻意做出一个可爱的笑,月眸里星光熠熠。
“那好吧,等会儿风大了我就叫澜儿接您回来。”
“好,我知道。”慕晴做出一副乖乖样,陶妈回头走进萧玉阁拿出慕晴为楚未央做了大半的白袍,送给慕晴。
慕晴一边取出针线,低眉开始认真拉线,脸上笑容甜蜜。一边对陶妈说:“陶妈,你不用在这边守着我,去忙旁的吧,有事我叫澜儿就是。”
“是。”陶妈拉拉衣袖就退下了。
魏国桃花祭已过,对于桃花祭这种传统的节日,梧州人相当重视。按照当地的繁琐的习俗,慕晴在陶妈的帮助下忙完相关事宜,便赶紧帮楚未央缝制衣裳。
刚过午时,陶妈撤回送来给慕晴的饭菜,玉润的瓷盘里饭菜丝毫未动。陶妈一惊,刚想出声却被吓回去,呆呆立在原地。
“不吃饭你的身子受不住......”吴羽寂看着慕晴低眉拉线的认真模样,声音低沉沙哑。
慕晴手中一顿,缓缓抬起头来。吴羽寂一身紫锦华服,站在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倒映在潋滟的湖水中,影影绰绰。
“陛,陛下?”慕晴想站起来,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往地上栽,手里的白袍落在地上,盖住一片茸草。吴羽寂急忙上前扶住她,把她抱在怀里。
“你身体不好?”桃目灼热,吴羽寂看着慕晴苍白的脸,慕晴微微侧过头不看他,声音清寒:“没有。”
吴羽寂苦笑一下:“你跟在他在外边吃苦也不愿回到朕身边?”
慕晴抬眸缓缓对上吴羽寂的目光:“这不是吃苦,虽然疾病难愈,但我心中是甜的,腻人的甜。”
吴羽寂一怔,抱慕晴的手松了几分,提到嗓门的“小晴”随着松下的一口气滑了下去。慕晴轻轻推开他,慢慢在他面前站稳,双手交叠,微微欠身:“陛下万安。”
“娘娘......”慕晴没有看吴羽寂脸上万分受伤却硬做镇定的表情,这时张公公从后面走上来,陶妈才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位紫袍美男竟然就是当今圣上!
张公公走到慕晴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一个礼。慕晴弱不禁风,表情却无比坚毅,淡淡地看着张公公行完礼后重重跪在自己面前,磕头。
“娘娘,请随陛下回宫吧!娘娘,请随陛下回宫吧!”
慕晴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吴羽寂仍是苦笑,任年事已高的张公公在地上不停磕头:“朕现在不会让你回宫,但朕会在宫中一直等你,一直等下去......”手里的紫玉额环被他修长漂亮的手摩挲的温暖柔润。
慕晴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声,就这样看着吴羽寂弯腰扶起地上的张公公,转身离开楚府。伸出的手指在风中变得微凉,待指尖凉透,慕晴猛地收回手指握在手中时,吴羽寂的身影早已消失得了无踪迹。
这年桃花祭,慕晴不知道魏国新选的桃花神就是辰羽帝本人。花神巡游的第一站,辰羽帝微服直奔沿海小城梧州城,没有人知道,他是来找自己一生唯一挚爱的女子,只是想把她带回自己身边。
“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子玉......”清风拂过粉花瓣,慕晴隐隐带着哭腔看着陶妈,一下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陶妈一面点头答应,一面迅速爬到慕晴身边,扶着她的肩。
因多病而多愁,故而善感。她未曾预料过,自己对楚未央的爱竟会将吴羽寂伤得如此透彻。都说时间能医治所有的伤,但时间对于吴羽寂而言,偏偏化作一把利刃,将他的心越加割得支离破碎,伤愈深,渐渐变得永远无法治愈。
可笑,自己曾痴傻的认为时间能淡化一切,抹去吴羽寂心中对自己的爱。而如今,他如此这般的执着,又如此这般的不愿放过自己的心,不得不又让她开始怀疑......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