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楚未央和慕晴来到海边的一个小渔村,一股海水的咸味穿过布帘窜进鼻来。此时大约辰时,村里的渔家大都出海打渔去了,海滩上晾晒的渔网在海风中微微荡漾。
慕晴侧头不解地看一眼楚未央,这大老远的,他把自己带到这出来做什么?
楚未央拉着慕晴的手,两人的脚印深深浅浅地印在银白色的沙滩上,海面很平静,天却不是万里无云的晴朗。走了没多久,一个简陋的棚屋出现在慕晴眼前,慕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间摇摇欲坠的渔屋,还有栅栏里开得正艳的金色菊花。慕晴微微一惊,转头看着楚未央。楚未央含笑轻轻点头,带着她走进了这间棚屋。
屋里一股难以躲避的霉臭扑面而来,潮湿的房中昏暗一片,连事物的轮廓都无法辨别清楚。慕晴凭借感觉随楚未央走进屋内,耳边隐约听到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公子,夫人......你们怎么来了!?”那日卖菊花的小女孩出现在慕晴面前。待慕晴的眼睛适应面前的黑暗,她看清女孩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澜儿......是谁来了......”这时并不大的房间里传出一阵虚弱嘶哑的女声,慕晴循声望去,看见女孩身后的床上躺着一个苟延残喘的中年妇女,她头发凌乱,身上盖的被褥陈旧藏满污垢。
“她就是你的娘亲?”慕晴半蹲在地上温柔摸着女孩的脸,女孩眼里一热,落出温热的泪珠,轻轻点头。慕晴回头看楚未央一眼,楚未央立即走上前为女孩的母亲把脉。
慕晴把着女孩的肩,站在一旁。待楚未央把完脉,女孩嘴唇翕合,想问些什么。
楚未央目光温润,看向小女孩的脸说:“你娘亲的身体并无大碍,吃两贴药在好好调养就可以了。”
女孩高兴的面孔迅速又沉下来,她低着头:“爹死了,家里没有买药的钱也没有买好吃的调养娘亲的身体......”
看到女孩天真的面孔却出现这样沉重的表情,慕晴不由一阵心酸。她看一眼楚未央,楚未央自然会了她心中的意。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楚未央低头看着女孩,虽温润却也疏离。
女孩咽咽口水:“楼澜,娘亲和爹都叫我澜儿。”
“澜儿?”楚未央嘴里细细念过一遍,嘴角缓缓浮出一抹温柔的笑,他从正面把住楼澜的肩,“澜儿,你告诉我,你喜欢你身后的这位夫人吗?”
楼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楚未央满意一笑,继续说道:“好,那以后澜儿就到我的府上帮我照顾我的夫人,我就帮你医治你的娘亲,好不好?”
“好!”楼澜的眸里闪出精光,急忙跪倒在地,向慕晴和楚未央磕头,嘴里不停念着:“谢谢夫人!谢谢公子!谢谢夫人!谢谢公子!”
楼澜和她娘亲随楚未央一同回了楚府,被安排住进楚府西边的一处偏房。楼澜从海边带回好多菊花苗,一日闲着没事的时候她就在府里种几株。没多久,府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楼澜种上了菊花。
楼澜的母亲吃过楚未央开过的药后,休息两个月也便没了病。一日里开始和女儿一起里里外外张罗楚未央和慕晴的生活琐事。楚府里本没有下人,楚未央留下她们母女两,也算给她们一条活路。
渐近隆冬,楚未央在外忙碌开学堂的事。梧州大多人家世代以打渔为业,家中的孩子基本不会送进学堂念书。所以多少年下来,梧州境内的学堂渐渐停课,最后都关了门。渔家的孩子就不再读书,还未成年就随父辈一起出海打渔。所以梧州贫穷没有富豪,人们的日子都过得节衣缩食,有的还不能够自保。
楚未央在外忙碌,慕晴就在家操持。府内着实也没有什么事值得让她操心,她闲得无事就叫来楼澜的母亲过来教她刺绣,做寒衣。楼澜的母亲姓陶,慕晴和楚未央都叫她作陶妈。
陶妈虽住在海边,日常以打渔为主,却做得一手好针线。每日做完府里的事,她都会带着楼澜到慕晴房里教她针线。楼澜也生作女儿,就坐在一边跟着学。
慕晴一心想为楚未央做些事,所以学得特别认真,绣花就从最简单的图样开始,然后再学做衣服,纳鞋底......偶尔半夜梦回,慕晴想起楚未央在锦州为她做的那件嫁衣,觉得他手里的针线也是不错,便从床上起来,坐在灯下硬要他教自己明天没有学懂的针法。楚未央也有好耐心,穿着单薄的中衣,拿起锦被裹在慕晴身上认真教她。然后天会渐渐亮起来,楚未央穿好白袍就出府了。后来见楚未央实在劳累,便不再叫他了。每次半晚楚未央睡得正熟的时候,慕晴就把被子往他那边拉,想把他盖得暖暖的。
这样的日子过得平淡幸福,慕晴的针线也有长进,在陶妈的指点下渐渐绣成一对鸳鸯枕。
慕晴没有如愿地为楚未央做一件过冬的寒衣冬天就要过去了,想到时心里隐隐有一些不甘。身为他的妻子就应该为他缝衣做鞋......生孩子......可是现在她一样都没有做成。楚未央知道她的心事,所以每次都安慰她,慕晴自然而然也慢慢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了。但每次斗嘴的时候,楚未央都会说她笨,身为妻子连丈夫的连衣服都不会做,还问她是不是应该换个师傅,拜他为师什么的。每次听到这种话慕晴都会特别郁闷,然后那天晚上楚未央就会抱着她睡觉,小两口第二天起来就和好如初。
学堂的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所以今天楚未央回来得特别早。今天是大年三十,天下着鹅毛大雪,楚未央手里撑着一把素伞,身上穿着慕晴给他买的狐裘白袍。走进厨房,这时慕晴正跟着陶妈做今晚的年夜饭。慕晴不会做菜,就和楼澜并排坐在灶前烧火。楚未央暗自一笑,转身出去了。
天渐渐黑下来,府里挂满了火红的灯笼,显得特别喜庆。上街的时候楼澜说想玩炮仗,慕晴就帮她买了一些回来,顺便也买了一些烟火。
年夜饭在府里的萧玉阁吃的,四四方方的桌子,楚未央、慕晴、陶妈和楼澜一人坐了一方。在楚府里,楚未央和慕晴并没有把陶妈和楼澜看做下人,而是他们在梧州的朋友,亲人。
窗外飘着白雪,口中呼出的热气凝作雾气,四个人满脸幸福。
楚未央没有喝酒,不停地往慕晴碗里夹菜。慕晴不说话,只是用碗默默接住,然后吃得一点不剩。楼澜和陶妈在一旁看着,暗自笑起。
楼澜第一次见到楚未央和慕晴的时候就以为他们是夫妻,听娘亲讲他们有夫妻相,是天生要做夫妻的人。所以公子和夫人在一起,一定可以平安幸福地携手走过一生一世。
吃过饭,楼澜在萧玉阁外玩炮仗,看过烟花,慕晴和楚未央早早回到房间。陶妈个楼澜留下来收拾碗筷。
坐在房间里,楚未央和慕晴脱下外袍。楚未央把慕晴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把她裹在里面。慕晴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对枕套放在楚未央手里,楚未央打开,看见火红的绸缎上面绣着一对活灵活现的鸳鸯。
楚未央手里摩挲着光滑的布料,深情地看着烛光中慕晴别样好看的脸。指腹轻轻擦过慕晴的面庞,取下她脑后的金簪,青丝披散。
红烛渐灭,这是只属于他们的一夜意乱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