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随风皱,梨花与泪倾。
当年礼部侍郎唐方病故之后,家中只留下小女唐柔一人。魏文帝见她可怜便把她带回宫中,同吴羽寂和楚未央养在一起,平日里就由她服侍他们二人的生活起居。
楚未央病好之后在宫中沉默寡言,冰洁如玉。唐柔只敢静静守在一旁不敢靠近打扰他。渐渐,在魏文帝暗中打算将她许配的两个人中,她被时常一个人冰凉,与他人对视又温润的楚未央深深吸引。谁知楚家灭门之后,楚未央对儿女之情再无兴趣。而且那年魏文帝指婚,楚未央喝下断情水从此变成无情之人。既然自己爱的人永远不能爱上自己,唐柔独自离开皇宫,暗中成了楚未央的死士,被他安排到任何地方,执行任何任务。直至那年冬天,本在沭州准备婚事的唐柔突然收到楚未央从净寒山发来的书信,让她速速赶到净寒山。净寒山上,楚未央在她眼前从未有过的颓废,胡须堆满俊美的容颜。大雪中他疼痛的看着她的脸,说她是否愿意为了他爱的女人嫁给他。
唐柔站在雪里没有说话,她知道他需要她,但他却不爱她。略略思索一番,唐柔坚定地点头。纵使得不到他的爱,能守在他身边也是她一生全部的奢望。这时,为了他的女人就是为了他,她愿意舍弃自己的幸福来让他圆满。
开春,唐柔随楚未央一同回到梧州,见到楚府里那个他最爱的女人。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哪怕在梦中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归属。但她总是乐此不疲的贪恋留在他身边,用自己的体温默默温暖他身边的空气。
他辞官了,愿带着她浪迹天涯。她窃喜,尽管脸上没有过多的欢笑,但她希望自己可以就这样走进他的心,让一切都圆满。然而上天永远是人的对手,幸福的日子不愿施舍得太久。辰羽帝立安夏倚月为后,朝中的慕晴再次身处险境。那时唐柔正偶感风寒,与楚未央在江州的一处湖心小亭中休养,听到这个消息后,楚未央立即帮唐柔打点好一切,转身就跨上马背向锦州赶去。唐柔不知道楚未央这一去什么时候才是归期,会不会在某个早晨醒来的时候就忘记自己曾是他留在江州湖心的妻子。想不得太多,唐柔只为了心中的爱追随楚未央一同赶向锦州。
最后她后悔了,她原本不应该跟来。那日逐心崖上,如果不是自己在一旁添乱,楚未央就能轻而易举的救回慕晴。其实不论他回不回来,记不记得自己,只要他和他爱的人能安全幸福她就满足了。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只要他脸上有笑容,她便幸福了。但那日,她看到他脸上的怒意,她的莽撞和不懂事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所以最后的选择,她并不介意,她早已知道他心中的选择。至少他还是想过就自己的,带着他的这丝牵挂,唐柔心满意足的永远成为楚未央的死士。
转眼又是大雪纷飞,最近几年的冬天总是多大雪的天气。慕晴醒来后成了楚未央唯一的亲妹妹。
扇州云府里,淡淡的木屑味漫入鼻尖,云玦一身雪白狐裘坐在昏暗的偏房里,纤长的手指中一边拿着刻刀,一边拿了一段沉香木料。眼神阴郁忧伤,认真在木料上刻出一个女子的容貌。
昨年冬天,辰羽帝与窈妃一起死在逐心崖上。这个消息传到扇州时,正在席间宴请宾客的云玦突然泪如雨下。热闹的宴席瞬间冷到极点,云玦闭门一月之后身体一直抱恙,时不时会拿着一只空酒杯发呆。扶醉,扶醉,如今他不敢喝酒,因为虽然喝醉了,身边却没有这样一个朝思暮念的人来搀扶自己。之前没有她,但喝醉后他还能幻想扶自己的人是她,但如今她死了,纵使喝醉也无法再欺骗自己。
丫鬟绿苏眉间隐隐露着慕晴的神韵,手里拿着封信匆匆走进云玦的房间。房里的清寒让她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公子,锦州传了封信过来。”站在云玦背后,绿苏递出手里的信。云玦停下,眼里依旧冷漠哀伤,伸出手接过绿苏拿来的信。
信上是楚未央秀美流畅的笔迹,他说慕晴还没有死,并将锦州的情况同他说清楚,而且会一月内把她送过来。冰冷的手指激动得不停颤动,云玦僵硬一年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喜悦的笑。
“公子,信上说了些什么?”一旁的绿苏咬咬唇,问道。
云玦回过神来,只说:“快去将东边的主房收拾出来,摆上扇州最好的兰花,你的夫人就要来了。”
绿苏一怔,随即矮身告退,开始着手准备云玦的新房来。
这日天难得露出一片晴空,微暖的阳光伴着缕缕轻风。云玦一身白袍,站在街口等锦州来的轿子。
大约未时,一匹枣红色快马卷起一路飞雪冲进街口,一封信上写着慕晴失踪,楚未央深感抱歉的字样。终究,她还是得不到她?无论她的心还是她的人。
史书记载魏国九牧大将军终身未娶。魏国八年,也就是慕晴失踪的这一年,魏国与慕云国交战,云玦带兵对抗慕云大军在上饶全军覆没,云玦被俘。慕云国本想让云玦为慕云皇帝效忠,云玦誓死不从,在慕云国牢狱生活三十二年最后死在地牢里。他死时身上长满脓疮且都溃烂,牢里的士兵在收拾他尸体的时候从他衣袖里滑出一个小木人。木人的五官早已磨得看不清楚,只从那木偶的衣带来看应该是一名宫中女子,而那女子的头上戴着一枚额环。
不知在多少个寂寞清冷的夜里,他曾守在地牢里,抬头看着微寒的月光,手指一遍一遍又一遍依恋的抚过木人的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