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
秋夜袭来,卷起阵阵凉风。天空中稀疏地缀着几颗寒星。时值深秋,风过枯叶,带着几分苍凉。
一顶雪白玉轿缓缓出现在茫茫夜色之中,素白飘逸的轿帘在秋风中轻轻飘动。甲乙丙丁稳步走在夜阑人静的大街上,一旁的莫愁小童提着一盏白色纱灯。
娇小的雪玉轿在一座庄严的府邸外停下,冰凉威武的石狮分峙两旁。莫愁提着纱灯缓缓走上青石长阶,白嫩的小手叩响朱漆金钉门上的门环。
许久,大门在静夜发出沉重的嘶鸣,终于开出一条缝来。
“我家公子要见你家老爷。”莫愁几分傲慢,看着府门里出来的院卫。
院卫循着莫愁手指的方向,从门后面探出个头来。提高手里的灯笼,仔细看了看停在石阶下的轿子。
灯笼倏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院卫伏倒在地,全身哆嗦:“未央公子请进,小的这就去禀报老爷。”
纤长白净的手指缓缓拉开轿帘,里面露出楚未央美好略带几分苍白的脸。看着地上的院卫,轻轻道了声:“谢谢。”
院卫受宠若惊,在地上僵了半天,才不知怎的忽然晃过神来,起身把府门推得更大一些,让甲乙丙丁将雪玉轿抬了进去。
“公子先饮杯热茶,小的这就进去禀报老爷说您来了。”院卫恭敬盛上一杯热茶,满眼的敬畏和崇拜。楚未央接过茶,轻轻笑过。隐约间,空气中游走着一丝清贵与疏离,让人不敢亲近。院卫愣了愣,就退了出去。
一盏茶后。楚未央坐着纹丝不动,恍若一尊精美的晶莹剔透的玉雕。
“夜深了,不知楚御医造访老朽的陋室是为何事?”这时,一位穿着绯色长袍,腰间陪着一条金色腰带的老者从门外走来。暗淡夜色中却是目光矍铄,精瘦干练。鬓发已白,雪须颇长,为他的精干无由又增添了几分慈祥。
楚未央缓缓起身,做出一副惟妙惟肖的病态。向走来的老者拱手作揖:“未央深夜来访,叨扰丞相了。”原来,这位慈祥精神的老人就是魏文帝的四叔,当今魏国右相,吴弋阳。
“未央多礼了,快坐吧。多年不见,让我好好看看你。”吴弋阳捋着自己的银须,慈祥地看着楚未央。一边坐下,对候在门外的婢女说:“给未央公子换杯茶来,就用昨日扶风国送来的黛嫣。”
楚未央轻轻点头,在吴弋阳旁边坐下。两人保持安静,似乎谁也不想挑起话题。
看来吴弋阳已经猜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见他现在正在一旁不停地喝茶,并未有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打算。稍稍酝酿一会儿,楚未央松开自己手中的茶盏,美丽通透的白瓷伴着碧绿的茶叶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楚未央蹲下身去拾地上的碎片,吴弋阳连忙阻止,可楚未央恍若没有听到。转眼间,锋利的瓷片已经割破楚未央细嫩的手指,点点鲜艳无比的红血流出。
吴弋阳看着楚未央清瘦的背影,眼里几分心疼。声音有几分沙哑。
“未央,你何苦这样?”顿时清明的眼前,看见的显然不是面前的这幅图景。
楚未央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让人无法猜透的笑。看着指尖款款流出的鲜血,淡淡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吴弋阳,楚未央清冽的目光让人看了无法回避,“陛下将相安城送给晋国国主之事,想必吴丞相已经听说了吧。陛下想诛杀的辰王的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与陛下相比起来,未央自残,又算得了什么呢?总不会给别人带来伤害。”
吴弋阳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尽是怜惜,干涩的嘴唇抖了许久,终于喑哑的喊出一声:“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