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城的攻城战进行的非常的惨烈。刘璋的长子刘循是拼命的率军抵抗汉军的进攻。汉军虽然是武器精良,训练有素,但是,敌人毕竟有地利的优势,也死伤了不少人。血光冲天,萧杀不止,雒城城头,不知堆满了多少尸体,随处可见的断臂残肢,墙壁上,石柱上,都沾满了让人发臭的鲜血。
此时正是晌午,骄阳高高的挂在悬空上,炽热的光线洒满了大地,不过在雒城这块城头上,却是被黑压压的硝烟笼罩,阳光稀稀疏疏的落在雒城城头,让城头上的士兵们感受到了一丝阴沉,压抑的气息。
两日两夜的战火在持续着,几乎每一时刻,汉军的将士都在前赴后继地涌向城头,占领这块他们唯一的高地。
蜀军守兵拼命抵抗,在毫无后援资助的情况下,硬是生生的抵挡住了汉军的数次进攻,甚至不惜与敌人同归于尽,只不过这样的代价,让他们渐渐的感到后继无力,甚至没有看到一点希望。
两日的攻城交锋,蜀军在明显的优势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三千人的伤亡,不计较轻重伤,这让蜀军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马,这仅仅是两天造成的结果。
反观汉军,虽然每次攻城失利,但胜在兵马众多,可以组织士兵交替攻城,轮流休息,也用不着像城头已经捉襟见肘的蜀军那般吃力。
好不容易到了吃饭的时间,双方都可以得到短暂又充裕的时间补充体力,蜀军士兵苦战一天之后,一个个都是前胸贴着后背,身子无力的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闭上已经如山岳般沉重的眼皮,他们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随时都要面对着城下的汉军将士新一轮的进攻。
刘循不复往日儒雅英俊之相,整个衣着残破,披头散发,嘴角带着淡淡的血迹,如果不是眼神依然那般明亮尖锐,手中还执着一把剑,恐怕别人都会认为是一个乞丐。
“呼……”刘循靠在一根柱上,表情略带痛苦,身躯慢慢的顺着柱子向下滑去,直到坐在地砖上。
眼神看向城外十里处,只见汉军大营盘升起道道炊烟,一个个模糊的身影正蹲在大锅前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连续两天组织兵马,统领大局的刘循根本就没好好的吃上一顿饭菜,只能用普通的干饼来充饥,此时看着对面正在生火造饭,埋头咀嚼的情景,饥饿的刘循都能闻到对面浓香四溢的伙食味。
“公子。”一道粗重的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白面馍馍。
刘循寻声回头,只见刘璝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肮脏发黑的手掌上,却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馍馍。
刘循只是看了一眼,便伸手接过,也不管白面馍馍上的污渍,毫不客气的塞进嘴里,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吃着嘴里的馒头,眼角却是不自觉的扫向对面的炊烟处,神情很是留恋,直到整个吃完,刘循才收回目光,紧接着怔怔的一笑,笑容带着自嘲,苦不难言。
“公子,战况对我们很不利。”刘璝待刘循吃完后,沮丧的说道,“士兵气势低靡,面对汉军两日来的轮番猛攻,已经到了精力憔悴的时候了,如不快点想办法,很难再会有战心。”
刘循晃了晃身子,因为身体的疲劳,竟然要靠两只手支撑着才能站起来,刘璝想要扶上一把,却被刘循推开了。
“告诉将士们,让他们再抵抗一会儿,今夜子时,咱们就从后方突围。”刘循吃力的说道,但神情已经转变为了平静,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
“知道了。”刘璝轻轻一叹,点点头,然后又面带难色的看向刘循,一种很难说出口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刘循问道,心里却没由来的一阵紧张,刘璝性情暴躁,很难像现在这样表现出一副犹豫的神色,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这不好的兆头一起,刘循也无法继续保持平静了。
“公子,哎……军师死了。”刘璝说出口后,只感觉喉咙堵塞,嗓子发痒发痛,紧接着本来紧绷着一张脸的他,竟然悲伤起来,双眼中尽是落寞,惆怅。虽然两人有时意见不合,甚至因为口头上的交锋,上一次差点还大打出手,但都同在一起共事多年,这份感情是永远也抹不了的,此时见他就这么死了,不免的心中也不是滋味。
“死了?”刘循失声一叫,“王累死了?你说什么?他不是好好的在后方调配物资军械吗?怎么死了?”
“千真万确,只不过王累运气实在不好,被一块流石越过城墙砸中,直接被砸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刘璝嘴角带着讽刺,也不知道这是在嘲笑谁。
不要说刘循不相信,刘璝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当看到了王累的尸身之后,才真正的被惊到了。
不得不说,王累的运气实在不好,投石车的远程投射力本来就有限,鲜少会出现超过射程的情况,更何况是越过城墙的高度,直接砸向城内的场景,让人措不及防,偏偏还砸中了蜀军之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蜀军师,这瞠目结舌的一幕,让城中将士本来就不高的士气更加的低落了。
“讽刺啊!”刘循脸上表情古怪,不知是哭还是笑,是喜还是怒,但最终还是深深的一叹。
“刘璝,王累的尸身我们是不能带了,给他找一块好点的地方,埋了吧!”刘循说完后,又是轻轻的摇摇头,这雒城已然成为一处战场,说不定汉军将士进城后,又要展开一场杀戮,到时候横尸遍地,焦土弥漫,战火四燃,还有哪里不会被破坏的。
“末将知道了。”刘璝落寞的点点头,显然他想到了这点,眼中是道不尽的唏嘘,数不尽的萧索。
就在王累的后事被二人定下后,远处传来了浑亮起的号角声,声音浩荡起伏,延绵数里回衔。
这是汉军攻城的前奏,原本打着盹的城头上的士兵听到后都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抓起手中的兵器,慌慌张张的向城头下望去,想看看敌人是不是已经在城头下了。
看着士兵们心惊胆战的表现,刘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两天持续的抵抗,随着汉军愈加迅猛的攻城力度,已然他们成了惊弓之鸟,往往听到那似是雄浑却又凄厉的号角声,总会让他们神经紧绷,惊慌失措。
很快,一对对排列整齐的汉军将士再次出现在城下,相比于城上的蜀军士兵,他们气势如虹,精神抖擞,挺胸抬头之间,战意迸发。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每踏一步,都带来难以言喻的沉重之感,狠狠的砸在心扉之上。
刘璝表情说不出的沉重,只是看了汉军一会儿,不禁眉头一皱,说道:“这次对方出动的军队,似乎比前两天要多得多。”
紧接着又担心的说道:“莫非刘勋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一战中拿下雒城?”
“这种情况不外如是。”刘循细心的观察了一会儿,重重的说道:“不管如何,今天一定要守住,刘璝,你亲自走一趟,把其余城墙上的守卒调一部分过来,再命令各处的守将严防把守,战况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千万不能出了差错,告诉他们一有状况,哪怕是风吹草动,都要立刻汇报。”刘循神情严肃,内心也是波澜起伏,显然,他已经感觉到决战的到来。
“是!”刘璝此刻没有一丝犹豫,重重的抱拳领命,再看了眼底下已经近在咫尺的汉军,转身就去传达刘循的命令。
“轰!轰!”雒城城墙之上,数十颗巨石倾泻而下,凶猛的威力伴随着一股股滔天巨响,本就是千疮百孔的城墙,更是被砸的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汉军将士在刘勋的指挥下,再一次如潮水般汹涌的冲向城头,每一个士兵身上,都能感受到他们无比坚毅的决心以及誓不罢休的执着。
“果然如此。”刘循伫立在城头,看着汉军那疯狂的攻势,是这两天前都没有遇到过的,看来这次刘勋是想不顾伤亡,一举拿下雒城。
不过汉军攻势虽然凶猛,但刘循丝毫不放在心上,距离子时还有三个时辰,他可不相信,汉军会在没有绝对的优势下,可以马上的拿下城头,占据雒城。
只要到了夜晚,汉军经过一天的鏖战,势必疲劳不堪,要休整睡眠,这不更是给了他们出城的机会。
想到此处,刘循嘴角更是挂起了得意的笑容。
“将军。”刘璝大步而来,其身后是一支从别处调拨来的士兵,来到刘循面前,刘璝沉肃的一抱拳,然后指了指身后,说道:“这些是我从城内的守卒和另外三处城门带来的士兵,虽然人数不多,但足以支撑住汉军这一波的进攻。”
刘循点点头,满意道:“足够了,刘勋倾全军之力想一战定雒城,未免是太过急躁,如果久攻不下,士气必定下跌,正好给了我们出逃的良机。”
“公子说的极是。”刘璝脸上也挂起了会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