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长,但总会迎来黎明,梦很沉,但总会醒来,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只有做梦时才会出现,它就像一片不见尽头的阴云,一直笼罩在人生上空,无论太阳怎么散射出它的光芒,也无法将之驱散。它永远躲在阴暗地角落,在你想要享受温暖时重新带你回到冰冷的暗河,再次将你冻得彻骨心寒。
等到苏然醒来她已经回到医院了,旁边是脸色超差的苏澈。他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的样子。看到苏然左右向门外张望的样子,他没好气地开口:“别看了,他接电话去了。”
然后又是一脸郁闷地自言自语:“可恶,又输给他了。”接着又转向苏然:“他竟然比我提前找到你,不过最重要的是你没事,敢偷偷溜出医院,胆子长肥了你,啊?”说着捏了捏苏然的脸。
被捏着脸,苏然讲起话来怪里怪气的:“我给你打过电话了,但线路故障,没打通。”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带手机,带手机啊亲!”
“手机有辐射。”
“手表也有辐射呢!”
苏然突然不讲话了,因为她看见了站在门外的沈君博,虽然他依旧好像面部神经失灵一样没什么表情,但是苏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苏澈转过头,也瞧见了沈君博,登时不顾苏然瞪他,把手往她肩上一放:“干嘛,看不得人家相亲相爱啊,你刚刚不也和你亲亲未婚妻甜言蜜语完嘛。”
到了中国,苏澈的成语是学得越来越好了。
“请你出去。”沈君博走到苏澈对面,居高临下。
“凭什么,我不要跟S分开。”明知道沈君博的目光能把他的手烧出个洞来,苏澈仍然不怕死地看着苏然的肩膀,他最讨厌沈面瘫这种语气了,好像苏然是他们家的一样。
沈君博的表情更加黑沉了,原来她之前还给苏澈打过电话,她有事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你到底出不出去。”他有些不耐烦。
“我不……嘶!”说到最后苏澈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是苏然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
“出去。”她用嘴型无声地道。
苏少爷委委屈屈地出去了,一副小媳妇被欺负的样子。
沈面瘫先是长长地出了口气,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然后才坐到苏然身边:“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都有精力和那个圣诞树打情骂俏的,是挺好。”在沈君博的眼里,苏澈就是一颗花枝招展的圣诞树。
苏然弯了一双眉眼:“哎呦喂,好酸啊,某人刚刚喝过醋回来的吧。”
“以后不许再自己跑出去。”沈老板下了命令,顿了顿,又道,“想要出去可以和我说。”
“苏然。”
“嗯?”苏然看到沈君博脸上有什么一闪而过。
但最终沈君博只是说:“你好好休息吧。”
他很快就离开了,公司还有好几个会议等着他去主持。苏然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沈君博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必去刻意地读他的心,即使她很想那样做,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某种情绪时,总是会长长地吸一口气,他一直是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的,什么事会让他需要用一个深呼吸来平静自己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苏然的心头。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是永恒的,不是吗。
过了几天,临近午饭的时候,有护士进来为苏然测量体温和血压,很容易看出来眼前的小护士很兴奋,苏然就随口问了句。
“今天严焯会来,有一个红十字会的活动。严焯是我最爱的偶像!”小护士双眼不停冒出爱心来。
苏然却是脸色惨白,两只耳朵嗡嗡的,根本没听清楚后面人家讲了什么。严焯,这个名字简直是她一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浑浑噩噩地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开始反复地做同一个梦,那些刻薄的嘴脸,恶毒的语言,一次又一次地出现。
“苏然你可真不要脸,这种事也会干。”
“想把事情栽赃给别人,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人家是谁。”
“我们当然都相信教授了,真看不出一个女孩子会做这样龌龊的事。”
苏然拼命地想解释,不是的,不是她不是她!然而她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地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玻璃房里,嘴里说不出任何话,只能任由外面的人脸带讥笑地对她指指点点,她不停地哭不停地敲打,但是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她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出现了,她看见沈君博站在那些人当中,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他似乎能承载星光的眼里,此时装着的,却是满满的厌恶。
猛的从床上坐起,苏然不停地大口喘气,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身上全是冷汗,手掌上有些淡淡的血腥气,也许是做梦时捏得太紧受伤了。略略平静一会儿,苏然身子向后靠,闭上眼,极力想要把那种不安感从心中驱散。
突然她听到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护士,可是想想又不对,护士向来都是轻手轻脚的,绝不会这样,于是苏然眼睛张开一条小缝,想看看是谁,可是在下一秒她就蓦地睁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