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强上来洞室的时候,满脸都是泥泞,氧气面罩也在中途被冲坏了,可以说就差一点点,如果不是众人下水营救,他可能一步死亡,幸运的是,他活了下来。
“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声任何都能听出喉咙中堆积的杂物,那不是被呛到的声音,而是,窒息的声音。
“医护员!”
许意生仍是皱着眉头,低吼一声后,表情更加严肃。
如果都不回来,那还有一线希望,可只回来一个意味着什么呢?
许意生心底升起一股极度不好的预感。
所有人围在宗强身边,静静看着医护人员给宗强做紧急复苏,宗强其实身体机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窒息导致了各种问题,已经处于半晕厥状态。
泥沙清理完毕后,宗强彻底休克,好在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他最后的生机。
许意生的手攥得更紧了,他很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就宗强的状态,短时间内是没法得到消息了。
他只能遥遥往前看去,心中默念。
撑住。
………
滚滚长江东逝水。
这句歌词想来大多数人都听过,可真正见过的又有几人?
曲涛很不幸,属于只听过没见过的那一类,可他思来想去,总觉得那滚滚长江太大了,东逝水太远了。
他游不了那么远,可能连个长江头也游不过去。
可他又觉得。
自己游得太远了,回头看见的只有黑暗,像被全世界抛弃一般,又像自己抛弃了全世界,他觉得冷,也觉得困。
用力扯了扯绑在身上的几条松紧带,那是身后两个人的生命线,他一旦松手,必死无疑。
不松手。
可能死的是三个。
没错。
另一个人曲涛也找到了,就挂在峭石上,吸干了最后一口氧气,昏昏欲睡,差点把泥水当成席梦思,还好曲涛来得快,这人掉下来重重砸在了曲涛身上。
老实说,砸的曲涛只剩最后一口气,险些一石二鸟,全都带走。
好在曲涛是下水道躺下无数回却依然坚强生存的小强,是野原干涸过无数次却仍然茁壮成长的仙人掌,他深知人命卑微,却也深知,人命坚韧。
从事潜水多少年已经无法考究。
但曲涛却从没有今天这样感受过水,各种各样的水,清洁的水,浑浊的水,拖动泥沙的水,混淆泞土的水,所有所有的这些,都那么新鲜,比起曾经接触过无数次的水,这一次,却更像第一次。
他快死了,死在水中。
还有后面两个倒霉蛋,他们本不用死的,这其实不能怪到宗强头上,救援行动本就是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行动,死亡才是常态,无论救援者,抑或被救援者。
曲涛相信放弃才是自己现在的第一选择。
他也在犹豫。
是否,要放弃?
第12章十二
这个念头没持续多久,曲涛便看见了一个洞室。
他在泥浆里几乎以连滚带爬的姿势,蠕动上了洞室,将这两个人从背上扔下来后,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对他们紧急救援。
反正都剩半条命,各凭本事吧。
曲涛这样想着,眼皮子像不听指挥一样拼命耷拉,他想用指甲抠掌心,却被烂泥当着抠不疼,想咬舌尖,嘴里却被泥沙翻滚的早已失去知觉。
清醒大概是保持不了了。
“奶奶的。”
曲涛嘀咕了这样一句话后,终是昏死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审判他使用兴奋剂的那天,他像个怒发冲冠的张飞,跳起来便是一脚,将污蔑他使用兴奋剂的那些人,像易拉罐一样一个个踹飞。
畅快淋漓。
大快人心!
曲涛还没笑够,便被刺骨的冰冷感,扎醒了。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疼痛如洪水涌来,仿佛数以千计的蜜蜂尾针狠狠刺灼着他的眼球,黑暗与白昼跳跃交替,哪一面都看不清。
曲涛疼得蜷缩起身子,双手用力捂着眼睛,想喊却喊不出声来,他张开嘴,发出来的却是刺耳的卡带声。
啪嗒啪嗒,落下的冰冷水滴像是逮住了曲涛,每一下都重重砸在他的脸上,他的胳膊上,他的大腿上。
虽然不疼,但很冷。
曲涛觉得自己虚弱地像大病初愈,又觉得自己比不上大病初愈,好歹人家虚弱地快活了,自己现在是虚弱地快死了。
双眼逐渐熟悉疼痛之后,好在是睁开了,曲涛相信他的两个眼球肯定像烧红了一样。
陌生的场景,陌生的气味和陌生的温度。
呆滞了好几秒后。
曲涛回想起来另外两个生死不知的家伙,他连忙低头,看见了两具冰冰凉凉快要僵掉的身体。
“算你们幸运。”
曲涛叹着气把他们靠在一起,争取能取取暖,却发现他俩一个比一个冷,而且在这个地方衣服根本不可能烘干,冷上加冰啊。
“也算你们倒霉。”
曲涛一屁股坐在他们旁边,一边搓手一边给他们捂暖,哪怕杯水车薪,也得试试。
搓手的时候,曲涛正好有时候四处看看,这处洞室姑且称为第二洞室,相比第一洞室小了非常多,完全不足够在这里架设行动基站。
而且第二洞室的温度已经接近人体的极限温度,在这个温度下进行作业,多半会影响到生命健康,也就是说,往后的潜水都必须全副武装,不可能再像刚才一样了。
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唯有一个最致命的事情。
水位上升很快,第二洞室的高度很低,湍急的雨水已经开始淹没高台,如果短时间仍旧没人来支援,他们三人必死无疑。
曲涛已经不可能再带着两个人继续向前进行潜水作业了。
前面的路,万万不是能不能带人前进的问题,极低的温度和湍急的流速,没有专业装备,谁跳下去都是一个死字。
现在能做的,左看右看,仿佛只剩下一件事。
祈祷。
………
宗强醒来后,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还是不敢隐瞒的,哪怕有些事情会让他难逃其责,他虽然跟曲涛有些过节,但到头来不及生死,现在情况紧急,他必须知无不言。
许意生的眉头已经超过十个小时没有松弛,反而愈发紧皱。
算上宗强的昏迷时间。
曲涛早就应该回来了才是,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呢?难道是遇险了?
许意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他恨不得最开始跳下去的人是他,现在这样生死不明地等待,着实太过煎熬。
“队长,”
陈忠言走上前,严肃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继续派人向前探索。”
许意生看了他一眼,下意识摸起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