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周霞再次来到病房时,同来的还有冷藏厂的保管。
保管与周腾龙说了一会话,临走之前,趁周霞出去打水时,悄悄地递给周腾龙一封信。那是小胖给周腾龙写的信,把信交给保管时,小胖还刻意嘱托,不能让别人看到。
尽管疑惑小胖为啥不能亲自来看周腾龙;尽管疑惑即使腿脚不好,小胖为啥不打电话给周腾龙,而采用这基本被手机等便利的通讯工具所取代的书信方式。疑惑归疑惑,小胖让代办的事情,捎带脚的事情,自己又怎能推辞那。
尽管还在生小胖的气,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生他的气呀。周腾龙接过保管递过来的信,竟也没顾得下床送送保管的离去,而是将那封信在手里展开,他要看看小胖有啥想对自己说的。
龙哥: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经历过昨天的事情,看完这封信,也许以后你不会想再见到我,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毕竟兄弟多年,分手之前,我还是想回忆一下我们的童年,回忆一下我们的过往。
你还记得吗?
春天,我跟着你去折那柳条的嫩枝做喇叭吹;我跟你一起去爬树掏那树杈上的鸟窝里的鸟蛋;我跟你一起争着抢着给嫂子摘野花,尽管她总是把你给摘的插在头上扮小媳妇,而把我的甚至连看也不看的给扔掉。那时我曾无数次的嫉妒你,但我不恨你。
夏天,我跟你一起去河里摸鱼戏水,我跟你一起去村外的树林里粘知了。每次你总是把那捉到的小鱼虾给站在岸边的嫂子,而让我白欢喜;每次为了逗嫂子开怀大笑,你总是把水远远地用手掌泼起,害的我不敢睁眼的跌坐在水里。
秋天,我跟你一起去捉蚂蚱、蝈蝈、蟋蟀与螳螂;我跟你一起去摘野枣。每次你总是把那好的、大的给不用费力的嫂子,而我得到的只是那残兵败将的玩物与那干瘪、小的可怜的小枣。
冬天,我跟你去打雪仗、玩滑冰,甚至把那屋檐下的冰溜子当冰棍。
寒来暑往的点滴,日升月起的一切,嫂子都把你当成大英雄般的雀跃与喜欢,而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跟屁虫。这一切,除了内心里的嫉妒,我都没有恨你。尽管我也想成为嫂子心目里的大英雄,想引起她对我的注意,但我知道,只要有你,我就无能为力。做不成领队,那我就做个老实的跟班吧,即使这样,我也很是欢心,因为有你、有嫂子,你们是我最好的玩伴。
你还记得吗?
上学贪玩的我们,总是忘记做那老师布置的作业。每次嫂子偷着为你写的作业,你总是写上我的名字交给老师,我没事了,可你却一直挨批评,被老师罚站。
上树掏鸟蛋,我不小心让树杈挂破裤子,回家要挨妈妈揍的时候,你总是挡在我与妈妈之间,拽着小拳头,溜圆的小眼瞪着我妈妈。惹的她哭笑不得的只能作罢。
每次在女生的桌洞里放上那雨后的癞蛤蟆、放上从树上捉来的臭水牛,只要不是放在嫂子桌洞里,你都会在她们知道后挡在我前面,阻止她们对我的摔打与攻击。
我们的童年,就是在听着程琳的《童年》,在欢声笑语与那无尽的童趣中度过。
后来我们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的顽皮。可我还是喜欢做你的跟班,喜欢被你保护。
你成家了,与嫂子成家了,不久你们又有了可爱的孩子,你留给我的共同玩乐的时间也在渐渐减少,可我还是喜欢没事找你玩,因此我拖延着老是不结婚,我怕有了家庭的羁绊,有了另一半的守候,我会没时间与你继续开心快乐的疯闹。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你应该知道的原因,那就是我也喜欢嫂子,打小就喜欢与她在一起。可嫂子选择的是你,这我除了为你们祝福,没有任何的奢望。
我想有个家了,毕竟已经不小,我也不想再让父母整天在我的耳边叨叨,我也不想再继续这样整天晃悠下去,我想稳定下心神的想有个家了。
又是你帮我完成了这一愿望,尽管她不是我心里喜欢的形象。但我还是要感激你。
但我没有想到,我的幸福的彼岸花开,却仅仅持续了半年,又是你,把我心里的花蹂躏撕扯的稀巴烂。
兄弟是手足,女人如衣服,可你不该在偷摸的穿过我的衣服过后,还无情的吐上一口唾沫。这是我无法忍受与原谅你的地方。
当我知道她怀孕了,而且是你的孩子时,我真想杀了你们。可我却下不去手,一个是我的兄弟,一个是我的妻子。你何曾想过我当时的煎熬与痛苦。
最后我之所以不允许她打胎,之所以让她留下这个孩子,之所以想要让他顺利出生并把他抚养长大,并不是想要留下你们的孽种让我自己来更加痛苦,其实那又怎能不痛苦。我只是想让双方的老人高兴,想圆她做母亲的梦想,再说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他也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因为我已经不能完成这一切。跟你说这个,我也不怕你耻笑我了,想必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都告诉你了。
……
这一切的种种,你难道不说这都是你赐予我的不公吗?
酒瓶子砸在你头上的瞬间,我的心也碎了,死了。你我的兄弟情份,也到此结束了。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不用再认识我,我也不会再想看到你。
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小胖看着小胖给自己的信,周腾龙的心里如刀割般的难受。
悔不该与小美有那一次,以至于后来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悔不该将与自己有染的小美介绍给小胖为妻,尽管他主动提出。
但这一切后悔又有何用。事已至此,兄弟情分已失如陌生。
闭眼,泪流。
周腾龙手里的信,也滑落在床下。
……
周腾龙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信滑落床下的瞬间,刘芸却在那敞开着的病房的门外走了进来。
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人会问,刘芸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原来是早晨早已成定律的植物园里的幽会,周腾龙的无声失约,让刘芸有点忐忑的不安。没有接到周腾龙的电话与任何的消息,给他连番发消息都如石沉大海般的没有回复,刘芸没敢打电话,她怕周腾龙有啥事不方便。
回家伺候孙铁山上班后,刘芸直接去了周腾龙的公司。远远看到周腾龙的越野车在公司大院里静静的卧着,以为他早已来到的刘芸,没如以往般的先去小姑子孙玲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朝周腾龙的办公室走去。在门外就能看到空空无人的办公室,还是被锁着的房门提醒了低头推门的刘芸。
见周腾龙不在办公室,正疑惑的刘芸这才转身去了小姑子的房间。
见嫂子大清早的到来,正在收拾卫生的孙玲有点纳闷。
“你咋来了?嫂子”手里拿着正在抹桌子的抹布,孙玲问着推门进来的刘芸。
“周腾龙那?咋车在这,人却不在办公室?我找他有点事。”刘芸没有与孙玲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昨天下午李经理把车开回来了,说是周经理受伤了,在医院里。我这正心思着忙完过去看看他那。”看嫂子急火火的找周腾龙,孙玲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受伤?为啥?”听小姑子说完,刘芸的心里咯噔一下,这自然是自己不愿也不想听到的消息。
“不知道,李经理也不十分清楚。”从来没见嫂子紧张的孙玲,自己到无端的感到紧张起来,就像她也刚知道一样。
“哦,你先忙吧,我去看看。”看小姑子也是一问三不知,心急如焚的刘芸没等小姑子回话,就转身匆忙离开。
“嫂子这是怎么了,经理受伤,她到感觉很是焦虑”,孙玲疑惑的想着,摇了摇头,继续去打扫她的卫生了。
……
匆匆来到医院的刘芸,经过一番向护士的询问,好不容易找到了周腾龙所在的病房。
以为周腾龙在睡觉,怕吵醒了他。轻轻放下手里提着的为周腾龙买的补品,弯腰拾起刚刚还在飘悠下落的信,看着闭眼却在流泪的周腾龙,有点疑惑的刘芸没有言语,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那信上的字里行间。
匆匆看罢,已然心里明了的刘芸,真如五雷轰顶,模糊着双眼,竟有点站立不住。这偶然邂逅的男人,这令自己心动并爱恋上的男人,这自己认为可靠并委身与他的男人,没想到却也这般的表里不一。枉费自己的一片痴情,枉费自己的百般相助。
想及以往与他的百般甜蜜、无尽缠绵,刘芸的心如万蚁噬咬般的难受,肮脏的灵魂,玷污了纯美的感情。周腾龙以往信誓旦旦、含情脉脉的忠心表白,此刻如被泼墨般,在刘芸的脑海里变得漆黑一片。
“宁肯相信世上有鬼,不再相信男人那张破嘴”,此刻刘芸是真的相信这句话了,而且是亲身经历般的彻底相信了。
此刻,看着眼前床上依然在闭眼躺着的周腾龙,刘芸竟感觉他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丑陋。这是那个自己不怕世俗的偏见,义无反顾的喜欢爱恋上的人吗?这是那个自己认为找到的久违的真爱的感觉,委身并死心塌地的爱上的男人吗?刘芸此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以往引以为傲的内心判断。
刘芸的神经仿若要崩溃般,她不敢再在这待下去,她也不想再在这待下去,她怕把持不住,会与周腾龙吵起来;她怕把持不住,会发疯般的与周腾龙厮打起来。
手里的信揉成团,恨恨的摔在依然还在闭眼,不知道自己早已来到的周腾龙的脸上,捂着早已控制不住,却欲哭无泪的面,刘芸跑出了周腾龙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