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对初中母校的感情十分复杂,母校曾经是市里边唯一一所胆敢公开抢优秀生源的彪悍存在,刚建立之初便广发英雄帖,邀请全市几十个镇区成绩最优秀的三十名学生去考试,当年还是超级学霸,曾经三次连续考了年级第一的伊人理所当然地在名单邀请之列。而且,可以说是幸运的,也可以说是不幸的,她成为了他们镇区考上那所学校的九名学生中的一人,她们小学九个人去考,就她一个考上了。
到市区的学校学习,而且还是那样一所牛逼的学校,确实是挺光荣的,但它的学生组成部分很奇怪,分三批,一批是凭真凭实力考进去的,一批是出资筹建学校的房地产公司旗下的花园小区的住户的子女降分考进去的,实力还是有一点。还有最后一批就是完全靠架势入学的。如此龙蛇混杂的学校,可想而知,当年还是分单纯无知的伊人同学特别地受不了,她不明白才十多岁的学生为什么就可以处处勾心斗角,明明该是三好学生的人为什么偏偏就可以脏话连篇,对你随意谩骂。
初中的学校配备着全市最好的学习设备和设施,甚至是师资,可是,里边的学生令伊人困惑,令伊人反感,令伊人生活得很不愉快。这间接导致了伊人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的严重扭曲,从原来一直奉承着“学习就是快乐,快乐就是学习”的学霸沦为“一切都无所谓了”的学渣,中考的失利让她得以不必在母校直升,而是换到了一所稍微没那么好的但是特别淳朴特别踏实的学校,这才让伊人的人生得以重新开始。
可是,初中那段混乱的日子里,却是伊人思考人生最多的,有钱学生之间的种种勾心斗角,波涛暗涌,也让伊人看清了社会上真实而残酷的一面,对社会的认知比普通镇区学校的学生多了不知多少,这培育了伊人后来的坚强而无所畏惧的性格。
而且,她的闺蜜也是在初中认识的,可能是因为两人一起在这样的一所学校共过“患难”,所以感情特别深厚,这种革命友谊是高中同学和早就失去了联络的初中同学所无法比拟的。至于大学的同学,熟悉的也就仅限于同宿舍的人了。
伊人看到了她青涩的过去,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操场边。对,一个人,十分孤单的身影让她的心头狠狠一痛。曾经,因为太多的不解,太多的不适应让她像个刺猬一样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捂得紧紧的,按照她当时天真的想法,只要不跟外界有交流,就不会被伤害了。太过在乎别人眼中的自己,最终只能把真实的自己彻底埋葬。这是一段只有她的闺蜜才知道的,属于伊人的黑暗过去。
然后,她看到了,她的闺蜜向她走来,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不一会儿竟下起雨来,一切都淹没在淅淅沥沥的雨帘中了。是了,她曾经挺喜欢这样的下雨天的,总觉着,时间的一切浮躁之气都被磅礴的大雨冲了个干净。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古巨基的一首粤语歌曲,伊人从小就看香港翡翠台长大,随意她会粤语,只听她轻轻低唱:“下雨天总挂念从前,球场上那可爱片段,别离又已一年,期待再会面,旧朋友,就算心里边仍遥远,但这刻渴望见,即使重聚再短。时光可变,世界可变,人情亦许多都变迁,友共情,不变。那种真找不到缺点。你我再次相遇……”——古巨基粤语歌曲《友共情》
情景再一变,这次,伊人终于回家了。
她站着的地方正是家里的楼梯口,她家里就是上了长长的楼梯直到三楼,然后正对着的楼梯口的就是饭厅,饭厅旁边是杂物房和公共卫生间,与饭厅凭一个门口相连,用上边有彩色浮雕的磨砂厚玻璃隔开的是厨房,厨房的旁边是主卧房,但因为主卧房比较大,所以门口在饭厅这边。
没错,听了这样的描述,很多人都会说,伊人其实是个富家女。她家里是做生意的不错,可是离“富家女”三个字还是差得远,尽管她家光是客厅就可能有别人的小套间那么大,家里八部空调,六部电视,三部台式电脑两部手提电脑,还有一套家庭影音,她家加上才过门的嫂子也就五口人。光是听设备就觉着她家庭条件特别好,但对于王正曦家那样真正的富豪,她家简直弱爆了,就是普通的小康家庭,绝对拉不起别人的仇恨值来。在初中那帮富家公子小姐中同学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特别低调,就是怕被人笑话,所以宁可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形象弄得特别贫穷也不要让别人以为你家特别有钱而抓住一些小把柄尽情奚落你,明里暗里嘲笑你。一开始就示弱就木人关注你了,这是在仇富好像逐渐成为一种潮流,一种被他人调侃的笑料的社会,伊人总结出来的。
伊人终于看到了她的家人,却不是她以为的一家人坐在饭厅里吃饭的情景。她才想起来,她家的饭厅很多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楼下开了家小铺,经营点小买卖,往往是妈妈做饭自己先挑着前一餐的剩饭剩菜加热吃了,然后把新鲜煮的保温好,到店里看店,然后让爸爸上来吃饭。因为爸爸总是拖拖拉拉的,所以往往是他们三个年轻的吃完了,然后爸爸再一个人自己吃。一家人,吃饭居然分了三批,想想都觉得有些好笑。
伊人现在看到的,饭厅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显示的是五点钟,应该是下午五点,因为伊人看到厨房里妈妈忙碌的背影了。
“妈咪!”伊人忍不住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
就在伊人看到妈妈就要转过身来的刹那,一切都消失了,她站在了不久前让摄影大哥弄出来的外太空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