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临江不觉愣了愣,碧海深潭一般波澜不惊的黑润眸子微微晃荡了一下,少有的泄出了一丝微光,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心头如羽毛般轻飘飘的划过,却又转瞬即逝。曲临江的眉心不着痕迹的轻轻皱了一下,他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忽略掉刚刚心头的那一点异样,平心静气的缓声道:“只是我游玩到此,觉得此地风物人情甚是不错,所以,想在贵府多住些时日,不知,是否打扰?”
季长清听了他的话豁然抬头,湿漉漉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曲临江的脸,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可那眼中压抑的惊喜,又显示了她分明将他的话听在了耳中。原本季长清已经做好了曲临江向她辞行的准备,纵然再不舍,但也知道,这种选择是正常人都会做的。
却不想峰回路转,曲临江非但不走,还提出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这让季长清高兴的简直要欢呼雀跃。
不过,下一刻,季长清纤细的眉毛又微微皱了起来,心头的疑惑接憧而来。难道他不知道父亲已经派人监视他了吗?不可能,他的武功那样好,怎么会察觉不到呢?既知道,却还要在这里住下,为什么?是不是说明,他心中坦荡,所以并不怕人监视?
一瞬间,季长清又豁然开朗般的高兴起来,激动的握住茶杯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第二十八章不可控状态(1)
过了好一会儿,季长清才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抬头的时候正对上曲临江疑问的目光,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陷入沉思,好半天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怕他误会,季长清连忙回道:“不打扰,当然不打扰,江大哥尽管住在这里,想住多久,”她的声音忽然渐渐低了下去,曲临江唇角了然一切的好看笑容,几乎让她立刻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季长清还是坚持着,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只要江大哥不嫌弃,长清,愿意让你一直住在这里。”
说完这些,季长清觉得脸颊火一般的烧了起来,她忍耐着强烈的羞涩,抬头朝曲临江看去。却发现曲临江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墨玉似得眸子里闪动着细碎的诧异微光,如同夜空中阴云背后若隐若现的星辰,你知道它就在那云的后面,却总也不能看个分明。
季长清心头砰砰直跳,她说的这样直白,他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太不矜持,从前她贪玩,却从不在意别人对她的评价,她觉得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没有必要为了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委屈了自己。可是现在,她十分在意曲临江对她的看法。
鬼使神差的,季长清微微侧头,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萍儿,想要看看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中是如何模样。却见萍儿正用一种惊愕,又“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她说了什么不可容忍的话。季长清愣了一下,又不由自主的去看奔尧,然而,奔尧的目光在触及她目光的一刹那,便转向了别处。
季长清:“。”一阵无法言说的强烈窘迫和尴尬飙风似的袭上季长清心头,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端起桌上的茶水掩饰性的喝了一大口,却因为太过急切而呛到了肺里,季长清忙将头转向一边,扶着桌子低着头猛咳起来。
“小姐!”萍儿吓了一跳,连忙走到季长清身边,伸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过了好一会儿,季长清才停止咳嗽,慌乱的接过萍儿递来的手帕擦嘴。曲临江此刻依旧是温润淡泊的模样,他颇为体贴的倒了一杯新茶,递给季长清,关切的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季长清不知道是咳的还是羞的,莹白如玉的脸上满是红晕,伸手轻轻接住曲临江递来的茶杯,低声回道:“没事。”
曲临江已经端正的做回了自己的座位,漫不经心的问道:“长清刚才似是在想什么心事?”
“啊?”季长清愣住。
曲临江提醒她:“之前我向你询问继续住在府中是否不便,你似乎,有什么顾虑,是有什么不便吗?”
季长清讶然,他看出来了?她的确有所顾虑,但绝对不是不想他住在这里,可是,这要怎么解释?想了想,季长清低声说:“江大哥误会了,我没有顾虑,只是还以为,”她的声音越发底下去,低喃道:“还以为你要走了。”
曲临江握在杯子上的手微微一紧,似是受了什么触动,又似是在隐忍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声音低柔而清晰的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季长清抬起头,盈盈水光的眸子对上曲临江温润的眉眼,那乌黑深沉若星空的眸子,似是一个无底的旋窝,让她不由自主的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不知不觉便卸下了防备。季长清眼中毫不避讳的依恋彻底流露出来,喃喃自语道:“我以为你就要走了。”
曲临江的目光,如一汪清澈的泉水,似是要荡尽这世间所有繁芜,他微笑着轻声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要走了呢?”
他的声音低沉,温润好听,让人不由自主的便陷入一场立体的梦幻中。季长清似乎听到自己的心湖,“咚”的轻响了一声。如同一颗石子,轻巧的落入本就晃动的湖面,搅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曲临江温雅玉润的面容,在阳光的照耀下,便熠熠生辉出一种无可比拟的,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第二十八章不可控状态(2)
然后,以那光为中心,在季长清眼中缭绕成朦朦胧胧的雾霭。那雾霭中心的曲临江,便是蕴藏其中的寂静盛放的一朵青莲,那青莲又似是由一块顶级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季长清头脑熏晕,眼波却越发柔软,朱唇轻启,缓慢却一字一顿的清晰问道:“不知江大哥,家中可有妻子?”
季长清的话一出口,空气便在一瞬间凝固。周围一片静悄悄,针落可闻。
萍儿和奔尧全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季长清,似乎无法相信,这话是从她口中问出来的。
曲临江眸中的淡定渐近消退,取而代之的被填满错愕。他没有立即回答,玉也似的耳尖忽然毫无征兆的红了起来。奔尧顿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似是见到了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一般,比刚刚听到季长清的话还要让他惊奇。他诧异的重新将目光转向季长清,家公子这算是,被季小姐给当面调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