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人群。他知道江小司一晚上几乎都坐在一个地方,没怎么挪动。或许她看到了一些过去认识的朋友,想要上前打招呼,可是因为他不知道,她便不能离开他十米之外。
切生日蛋糕了,他看着李月依幸福的吹灭蜡烛,和邵冰切开蛋糕,然后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甜蜜拥吻和起舞。他知道江小司和他一样正怅然的望着这一幕,原本这些她也应该经历的,可是却只能接受自己爱的人永远也看不见自己的事实。
沈漠看着周围狂欢中的年轻人,觉得自己是那样格格不入,或许自己真的是老了,但是江小司不能跟着一起就这样虚度一生的老去啊。
她离不开自己,是因为她深爱自己,如果不爱了,是不是就能从脱骨香的束缚中挣脱了?
短信响起。
——沈漠,糟了。雨晨打电话来说,妙嫣和亦休大师打起来了,现在百里街一片混乱。
沈漠一惊,这些年亦休为躲避妙嫣的纠缠,干脆进山中苦修,妙嫣这几年一直都在到处找他。
沈漠往外走去,撕了隐身的符纸,好让江小司能看见他。二人上了出租车直往百里街而去。
穿过用来做结界施了障眼法的砖墙,街上的小摊子倒的倒翻的翻。
“小司,你们来了。”雨晨正在帮忙收拾街上的残局。
“妙嫣炼制好了忆魂丹却一直找不到亦休,一气之下,竟一把火把镇埜寺烧了,还抢走了紫印纹章,有几个小和尚受了伤。亦休大怒,来找妙嫣麻烦。二人在街上打了起来,一阵风似的,现在也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江小司暗道不好,妙嫣怎么能这么冲动,一直去招惹那个大和尚,难道非要被他收了才甘心么?
沈漠闭眼侧耳听了一下:“在西南方向,跟我来。”
江小司和雨晨都火速跟上他,路上碰见匆匆赶来的江流。
几人直奔西郊,并不难找,那两人一路打着过去,到处是飞沙走石,树木断裂的痕迹。一直追到漫月谷中,也正是江小司当初喝下脱骨香的地方。
亦休一身月白袈裟,临水而立。妙嫣却是倒在浅水处,似乎受了重伤。
江小司吓得脸都白了,以妙嫣的法力,怎么可能打不过亦休,还是她根本就不忍下手有心想让?
“妙嫣!”
“你们不要过来!”妙嫣冷喝道,用力支撑着摇晃站起来。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不要插手。”
湖浪轻轻的拍打着岸边,亦休冷眼看着她:“妖孽,真是胆大包天,老衲念你千年修得金身不易,让你三分所以不愿露面,你真当老衲怕了你不成?赶快交出紫印纹章!随我回镇埜寺领罪!”
妙嫣一手拿着紫印纹章,一手拿着一个瓶子。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吃了这忆魂丹,否则,我便毁了紫印纹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二人剑拔弩张,妙嫣仰天大笑。
“亦休,你不敢吃这忆魂丹,是怕记起从前的事,动摇了你的向佛之心么?”
“前程往事,如镜花水月,何必念念不忘。”
“既然如此,记起又有什么关系,这忆魂丹,你吃还是不吃?”
妙嫣法力凝结,只要他再敢说一个不字,立马叫着紫印纹章灰飞湮灭。
亦休摇头:“那纹章是佛门至宝,你以为是你区区鬼魅就能毁得了的么?”
“毁不毁得了,可以试试看?”妙嫣冷眼看他。
亦休自然不敢冒这个险,久久默然,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林妙嫣,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妙嫣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望着他,踉跄退了两步。
亦休凝望着她面色平静,目光如海。
“是的,不需要吃什么忆魂丹,我九世为僧,每一世却都还有记忆。”
“什么?”妙嫣喃喃摇头,“可你说你不记得了!”
“是不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你不提,我是真的忘了。虽带着记忆托生,每一世却不过是沙与海,木鱼与佛珠,菩提与香炉。”
“不会的、不会……你明明那么爱我,你说宁可跟我一起死……我在地府等了你那么多年!”
亦休看着她的脸,沧海桑田,那张脸那双爱他的执着的眼都没有变过,可是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
“当年你死在我面前,我本来想随你而去,却突然看透了爱恨生死,出家为僧。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早已忘情弃爱,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妙嫣不敢相信自己执着了千年想要寻找的真相,竟然是这个样子。他只是突然间堪破了?放下了一切?
眼泪,随着手中的紫印纹章和装忆魂丹的瓶子同时掉了下去。
其实自己或许早就猜到了真相,却不肯面对吧。非要听他亲口说出来,才肯死心。
她摇摇晃晃退了一步,环顾江小司、江流、雨晨、沈漠他们。
“我明白了……”
她也终于看破了,原来她追逐千年的爱,真的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
她看着亦休,轻轻吐出两个字:“保重。”
顿时化为一道银光,划过天际,消失在夜空中。
江小司呆在那里,妙嫣走了,她终于放下执着离开了。寻了千年,却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原来亦休都记得,原来这世上不论再深的感情,都是说不爱就不爱了。
江流沉默无语,或许这样对亦休、对妙嫣,是最好的结果……
亦休见妙嫣远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凝固千年的石像。风越来越大,他的衣角全都被水打湿。
沈漠冷眼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传音道。
“妙嫣自尽而死,手上还有杀孽,却没有成为怨魂,反倒得了金身?以你的慧根,却修了九世,还是无法成佛?亦休,你骗骗其他人还行,又如何骗我?难得她也是痴情一片,不枉你花千年去渡她,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又何苦装得这样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