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经过了短短一夜,傅时清才刚醒来,便从神坛跌落进了地狱。
这一夜,他基本上是无眠的,头脑清醒得可怕,但沉淀于脑袋里多年的知识却再也无法唤醒了。他侧着身,黑眸的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渴望想起什么,却再也想不起来。平常如机器一般运作的脑袋,此时却停滞不前,失去了所有动力。
果不其然,才刚到清晨,记者们便打探到傅时清所在的医院,水泄不通地围堵在医院门口。“请告诉我们傅律师到底遭遇了什么?!”、“傅律师是律师界的翘楚,没有他,那么律师界损失重大!”、“快告诉我们傅律师到底在哪个病房?他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混乱、嘈杂,峦青从一片喧闹中挤了进去,围堵的记者像是发了狂地一样向前挤,渴望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新闻。毕竟,傅时清还很年轻,从律师界退出的事件,惊动了整个国际!
峦青好不容易冲入了医院走廊,有那么一秒,她差点被围堵的记者给挤到后面去了!心里默念着傅时清的病房号码,她便一股脑地往前走。
啪!一开门,眼前是一堆人围着憔悴的傅时清,仿佛在商议着事情。她瞪大眼,才发现他们衣服上别的标志,才明白都来自于傅时清律师事务所!
他们一大群人来这里是为什么?外面明明都这么乱了!
大家都讨论得热火朝天,并没有注意到峦青的进入。她往前一迈,商议的声音便灌入她的耳里,“傅少已经这样了……我们也要赶紧解散了!”
“可是……我失业了,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保障?!傅少身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之前他在国际律师界享誉,可现在一旦智商变成六岁儿童,他就没有一丁点作用了!律师不就是靠智商和口才吃饭吗?!”
“那傅少怎么办?不,他已经不配被称为傅少了!在我们眼里,他现在相当于一个弱智儿!”
这些人怎么话语这么恶毒!一团怒火燃烧在胸腔,她气愤地揪住叫嚣“弱智儿”的人的肩膀,用力一扳,那人顿然错愕地转头。
“我不许你这么侮辱他!他以前对你们这么好,你们连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吗?!”
她愤恨的声音回荡在病房内,在那一刹那,所有喧闹归为一片死寂。律师事务所的来者,都瞪大眼望着这一位动怒的女子。
傅时清也抬起头,破碎成光的眼眸里荡起了一丝波澜,他的喉结蓦然滚动了几下。可下一秒,四周却又是鄙夷的嘲笑和讥讽。
“小姐……你用得着为一个弱智说话吗?”
“我说这位小姐,即使我们尊重他,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弱智的事实啊!关键时刻,人要自保,就必须脱离这种人!你为他说话也起不了作用!”
“你!”她的眼眸陡然睁得偌大,没有料到这群人竟忘恩负义到这种地步!
她眼睁睁地望见,傅时清那本已荡起了一丝波澜的黑眸,又倏地暗寂了下去,再无一丝波动的情绪!
现实对他是那样残忍,残忍到眼底再也没有一点希冀。
而之所以事态会恶化成这样,傅时清一夜之间被所有人抛弃,都是因为她陈峦青!都是因为他替她挡车,才落得了这个惨不忍睹的结局,明明应该惩罚的是她陈峦青啊!
为什么,上帝还要惩罚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呢?!她在那一瞬间,十指扣进肉里,痛恨着老天没眼,折磨了一个如此好的男人。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的眸子逐渐变得波光潋滟,眼底落满了和傅时清一样的心碎。
她看到那群男人们,将一份份合同摔在傅时清面前,眼底盛满了嫌恶与鄙夷,“那么弱智,我们再也没有协定了。”
一页页纸张,像断了线的风筝,像失了根的柳絮,如雪一般飘荡在半空中。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被全世界背离,被最亲的人给一个个抛弃,而却只能躺在床上,眼眸哀伤地闭紧。
这一刻,她很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安然无恙,却要让他来替自己代受这份惩罚?!甚至,这惩罚那么致命,致命到让他一生落魄。
人群哄散,顿然只剩下傅时清一人,他仍旧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窗外,依旧是如潮如浪的记者,却被院长给狠狠地阻拦着。
这一切,是多么的狼狈。
“你……怎么不走?”他凝神,抬起脸问一脸失落的她,声音小心翼翼,与以往的冷峻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我……我不走。”她朝他坚定地笑了一笑,笑中杂糅着鼓励,若辰星一般,亮了他的眼眸。
“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都会走呢。”尾梢夹杂了几分自嘲,“谢谢你,峦青,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她怎么会和那群人一样,他到现在……分明只剩下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