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个人貌似都想把他推下去。”阿文的注意力依然留在屏幕上,不放心,“结局怎样,还很难说。”
“你以为在那种情况下,那七个人还会联合一心吗?”方仕歌流露出了少爷式的冷笑与讥诮,“互相怀疑互相欺骗,这群人早就没有联合的价值和必要了。”
阿文依旧很谨慎:“我还是觉得有点悬。”
“要不要赌一把?”方仕歌笑着问。
“少爷难得如此自信。”阿文点点头,跟随着方仕歌一起起身,终于也不再去看屏幕上的影像。
“我说过,他可不是个简单的混混。”少爷的双手互相摩擦着,就像是掌握着什么一样,踏实,且无比自信。
外面繁星满天,夜深人静,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此时也只是偶尔有几辆夜车经过。方仕歌和阿文在大楼入口处静静等待着胜利者从中走出来。
会是桓睿吗?
最后从火焰牢笼中成功脱身的,真的会是他吗?
阿文看着身边的少爷,在心里默默地叹气——还是不要太乐观的好。
获胜者最终出来了,从那不起眼的入口,脚步稍带蹒跚地走了出来,右手拎着一个手提袋,一步一步,似是艰难地走了出来。
“啪啪啪……”
看到桓睿以后,少爷竟然拍起了手:“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呢。”
桓睿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天空,也不搭理方仕歌,只是一直向上看着,看着,好像天上存在着什么东西,让他无法低头。
“小时候奶奶跟我说过,每个人死了以后都会化为天上的星星。”桓睿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方仕歌和阿文说着,“今天晚上星星真不少。”
方仕歌冷笑:“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个。”
“有点信仰总是好的。”桓睿仰着头,看都没看方仕歌,“起码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阿文问:“你做了什么?”
桓睿把头慢慢低下来,注视着少爷,满眼都是恐惧:“我把他们都推下去了——我杀人了。”
恐惧。
在桓睿的双眼中全部都只剩下了恐惧——那种本能爆发之后正常的意识观念恢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的恐惧。
道德的枷锁,良心的重压。
“无论是谁,在那种情况下都会那么做的。”方仕歌说道,“你只是为了活下去。”
桓睿不说话,他左侧的身体基本上已经变得焦黑,鞋子也完全熔化在了牢笼中,此时出来只不过是踩着一张鞋垫出来的,而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碎得七七八八,几乎难以辨认了。
可是,毕竟是逃出来了,而且他左手拎着的手提袋中,还有整整两百万的现钞。满满一袋子,桓睿只感觉沉重无比。
是的,这是他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可是此刻拎在手中,却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被这两百万所拉到地狱中去。
他并不觉得开心,他只是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人在玩弄他们的人性?
难道处于社会的最底层,真的连尊严都要被任意践踏吗?
“上车吧,送你回去。”身为少爷的方仕歌竟然自己亲自打开车门让桓睿上车,难得地谦逊,“我亲自送你回去。”
木讷地回应着,桓睿一点点挪动着步子,好不容易才挪上了车。
上车之前,阿文还提出了一个疑问。
“最后有七个人包围你想要把你推下去,为什么你现在好好的?”阿文似乎是在考虑着措辞,顿了一顿,继续,“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桓睿回答着,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只会机械式地回答对方的提问,“因为那个时候我是受伤了的。之前他们的‘求生统一战线’中陈凯成曾挑头背叛过一次,所以他们七个人之间也就无法互相信任而对我一起做出行动。但是对他们每个人而言我已经受伤了,所以即使把我放在最后一个也是很有把握的。既然如此,那么他们肯定要先想办法对付其余的人。如果先把我推下去了,那么下一个被推下去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自己了。”
阿文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问:“难道那时候他们每个人都那么想?”
“未必。”桓睿回答,“但是只要有一个这么想,他们就会先互相残杀,把我放到最后,毕竟我是已经受伤的,对他们来讲没什么威胁。”
“所以,你赢了?”
桓睿没有回答,默认。
随后,阿文也跟着一起上了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只是,故事还没有结束。
此时,刚刚过了凌晨三点。
*****
半夜三更,王全本来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却听见外面陡然想起了汽车的引擎声和喇叭声,并且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呼喊声。
“砰砰砰!”
外面的铁门在被人用力地敲打着,王全好不容易从简陋并且不停发出“吱呀”声的床上爬起来,嘴里咒骂着并一瘸一拐地去开门。
但是在刚走出房门的一刹那,王全便一下子加快了速度,即使一只脚不方便,他也一蹬一蹬地冲过去赶紧把门开开。
桓睿觉得这种样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时间想不起来。
“少爷好,文哥好,这么晚了还劳烦你们敲门,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我真是该死啊!”王全跛着腿,对方仕歌和阿文低头哈腰地赔罪。
“这么晚了我们才回来,是我们打扰全叔休息了。”方仕歌微笑,并没有怪罪王全的意思,“全叔,麻烦你扶着桓睿进去,他不太方便。”
“哎哟少爷真是太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在阿文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塞给王全的时候,王全便不停地鞠躬,纯正的九十度,“谢谢少爷!谢谢文哥!”
桓睿想了起来,在小时候看的电影里,那些奴隶就是这个样子的。
“好了全叔别客气了,扶他进来吧。”话音传过来的时候,方仕歌和阿文已经进了王全的破屋子,而王全和桓睿却还站在外面喝风。
“是是是少爷,我这就来!”王全三两下将钞票塞进了兜里,扶着桓睿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挪,而桓睿的左手上还照样拎着从地狱牢笼中逃脱后现场发放的两百万奖金。
桓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冷先生的那种眼神——仿佛看了一场好戏的观众,给自己喜欢的小丑丰厚的打赏。
极度轻蔑。
“小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看上去挺沉啊。”王全扶着桓睿,小声问道。
这可是用三十条人命换来的,能不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