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这日,春风佛面红绸飞舞,十里红妆伴锣鼓喧天,是全国同庆祝的大喜日子。灼宁这一日,卯时就被催促起来梳妆打扮了。
手中还拿着个苹果,不能吃,只能拿着,说是图个平平安安。灼宁问:“怎么不拿两个?”
“因为要图个独一无二的吉祥意思。”
“二还好事成双呢。”
“哪里需要那么贪心,好事能有,就已然很好。人生最忌讳什么想要好事成双了。若是想成双,将来肯定会想成三成四……”
灼宁和韩佟氏这样对话的时间,也不知道还能有多少,韩佟氏心中多少有些舍不得这个孩子。
“这可以看不能吃,着实辛苦。”灼宁看着那香甜可口的苹果,恨不得咬上一口。
“不可以说那两个字,快啐了出去。”韩佟氏在一旁叮嘱道,并且硬是要瞧着灼宁呸了一口出去后,这才拍着心口,舒了一口气地道:“如此甚好。”
“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再说那些有的没的的话了啊。”韩佟氏凤阳一挑,来到灼宁前后左右,不时的观察着她的妆容。
“这凤冠怎么瞧着好似不够亮啊?”
“阿娘,是光线问题,这您让人日日擦拭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够亮。”灼宁伸出手,扯了韩佟氏的衣角,并道:“阿娘,淡定啊淡定。”
“好。好。淡定。你说我这慌张个什么啊。哈哈。那么多人盯着的事,我瞎操心。”韩佟氏今天有些开心,所以言语间有些乱。
看着铜镜内的灼宁,她感动道:“怎么阿娘怀里的小肉球,长这样大了啊。时光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
灼宁很想说,根据她知道的知识,时间是不存在的。只是那些都是高人才能体会到的罢了。
越是内心没有焦虑,越是关注自己,时间越长。
有些乡下的人,五十多头发就花白了,而有些人九十多才花白,这到底因为的是什么呢?
灼宁也不清楚,可是相信有句话是,相由心生。
同时一个人生活环境也是有关系的,在怎样的集体潜意识下,会有怎样的心境。灼宁之所以想到的是,想起了以前看宫斗剧,大部分的宫斗剧好像都在说宫里头的女人可怜。
她在想,自己会不会同样。
轩辕凌正式迎娶了他的皇后,灼宁这一日成了大周的皇后。夜里,烟花满天轰鸣不断,热闹了一整天,还未有停歇之状。
婚事一方面是大喜事,另一方面也带着冲喜的意味,大伙儿都期待着这场婚事之后,一切都进入正轨,从此家和国安,风调雨顺共安康。
灼宁心中很平静,没有过多的欣喜,这一日在梦里出现过太多次了,当真的看见暖灯红纱时,手触摸红色的锻被,反而觉得没多少特别。
只是她知道,从此后她就是嫁了人的女子了,夫家才是自己的家。这里才是她的家。父母家,兄长家,都不是她的家。按理说这里也不是她的家,是丈夫的家。毕竟一旦被休妻,自己同样是无家可归。
就这一点来说,现代女子更好。毕竟,可以靠自己努力买房子,有一个自己安稳的落脚地。
“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吗?”灼宁轻声道。
她以为自己声音小,不会有谁听见。岂料,陛下却刚好进屋内,恰好听见了这句话:“自然。不然桃桃还想以哪里为家?”
灼宁浅浅笑了笑。
不是因为他的话窝心,而是他的声音让她听了心下欢喜。她听见他的声音,就心下欢喜。掀开红盖头看见了心仪之人。
“陛下让臣妾等许久了。”灼宁撒娇道。她和轩辕凌说话的时候,多半都是在做真实的自己,大部分时候,会让自己可以忘记对方是皇帝这回事。为的就是不让彼此感觉过于生疏了。
好在,这种事情也是要轩辕凌默许的。
一个帝王,只有在心爱女子面前,才会愿意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若是在其他人面前,其他人不把自己当皇帝,多半心中会生了怨念,觉得对方是不够尊重自己的权威。
灼宁这点把握的是极好的,只有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撒娇。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时候,都只是个听从皇上吩咐的弱女子。
她心中虽有心事,可是今日努力让自己一切看起来正常,如同其他嫁给了自己心爱男子的女子一般,心中雀跃而忐忑。
雀跃在于,自己是一只鸟,如今有了落脚点。忐忑在于,未来人生都要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否有机会一直相濡以沫。
“娘子,余生请多指教。”
“相公,余生请多指教。”
余生到底是多长,谁也不知道。这类似一个承诺,若是有天分道扬镳时,会觉得这些很讽刺,也可能觉得这样的青涩很可爱。
可,在岁月的长河里,至少曾经两人彼此浓墨重彩的来了这样一出,足够让彼此影响深刻的一幕,如此想来,也算是重头戏了。
灼宁身为皇后,可后宫如今着实没什么好打理的。一家之主想怎样玩就怎样玩,摘花种草这些,若是一直忙着,差点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弄了一大片的花园,甘愿做花农了。
关于礼仪之类的,灼宁学的也极好。
那日见命妇们时,也都是威严有度慈爱又礼的,一切都处理得很不错。名声在整个大周来言,都是极好。
灼宁就是偶尔会想念家中的侄子们了,只是因为如今身份关系,也不能时常回家去了。日子,在有条不紊的过着。
想念这种东西,也很奇怪,本以为想着想着会越来越想,可谁知道,有时候会发现,想着想着竟然会忘记了再去想。
许是人的内心经不起长时间的失望,所以在这个时候采取了自我防护的措施吧。
直到在御花园里,遇见了肚子已经有了形状的表姐佟锦瑟。她是陛下新册封的妃子。灼宁当时手中拿着一盆紫色的蝴蝶兰,透过花丛,看见了那肚子。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知道事情不简单。
早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了,原来不仅仅是一个人,竟然还是两个人了啊。看来表姐比自己福气好。
这应该是陛下的第一个子嗣吧。想来陛下应该是会很开心的。
灼宁答应过母亲,在这宫中,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要保持脸上的淡定。虽然稍迟疑了两秒,可终究她还是恢复了常态,没有掉眼泪,没有眼眶微红,没有愤怒表现在脸上,也没有委屈呈现出来,她浅浅淡淡地说:“佟妃来了。这园子里的景极好。你如多瞧瞧。”
春兰和冬玲面面相觑,这事两人都没敢和灼宁说,她是怎么知道的。
“好。”佟锦瑟微微福身恭送灼宁。
“身子是要越来越重了吧?有什么需要的,就让人告诉我,我让人给你安排好了。”灼宁淡淡道。
“该有的都有了,陛下也都安排好了。放心吧,皇后娘娘。”
“那就好。”
“娘娘这是要把御花园都打理好的节奏啊?如今这御花园的确瞧着生机勃勃了更多。”佟锦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了这话,的确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越是也算是就地取材,随意说了句。
“如今闲着,也就抽空自娱自乐下。”灼宁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两人的话语不多,心中各怀心思,却又皆面上波澜不惊。
好似都在关心彼此,却又好似彼此都在对着空气说话。
聊得差不多后,灼宁抱着蝴蝶兰就走了。春兰感觉搭在自己手上的手,重了些,灼宁有些脚步不太稳的样子。
佟锦瑟瞧着灼宁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果然是长大了,不再是之前那个喜怒形于色的丫头了。现如今就连自己也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了。
灼宁把蝴蝶兰放在了院子里挑选好的位置后,观看整体的局面,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问春兰:“你觉不觉得咱们院子里应该种一些竹子?”
“娘娘,这竹子好是好,可是咱们在府里头的时候,以前也是因为您喜欢竹子就种了,可是后来经常有绿色的小蛇过去啊。可吓坏咱们了。”
春兰想起那些事,还有些觉得可怕呢。
灼宁一笑:“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啊,还是在外头种吧,反正可以去瞧瞧也是一样,不要太远啊,就在外头。”
“好。”春兰应着后,转身退去让人去操办这件事。
灼宁没事就会伺候那些花花草草,白天的大多时间都是弄这些,也是会饿,可是每次厨房给做好了,送上来又吃两口就吃不下了。
特别是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太医院还以为是皇后有喜了,特别高兴地前来诊脉,谁知道只是脾胃的问题。
这陛下很关心娘娘的身体,好似很期盼有子嗣,本以为娘娘这身体,应该可以很快就会有龙种的,谁知道……
“娘娘,要不进去歇歇吧?”春兰给灼宁披上了一件青色的妮子披肩后,关切问道。
灼宁摇头:“做点事挺好的,感觉身子骨都不那么沉重了。”
“娘娘您才多大啊,就用身子骨这个词了……”
“岁月不饶人,不用多久也就白头了。”这话听起来就悲观,可见说的人,的确是心中有些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