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在说这话,听有人迎上前来,恭恭敬敬带着笑意,小心翼翼地询问:“可是淮南侯上女眷与沛国公家的女眷?”
这声音是个男声,并非是一半的丫头婆子。灼宁正拉着薛琉璃一道,却觉此刻她身子颤了下,就连手指也微微动了动。
看得出她很是紧张。灼宁是个七巧玲珑心,当下心中便明了这人就是男主角了。
韩韩佟氏在,所以灼宁并不需要回话。
“你就是易易房?”韩韩佟氏看了看眼前这个人,年岁和韩长青差不多大,周身自有一种说不清的恭维卑微,好在言语干脆而不失体面,且长得身姿挺拔眉目周正,而且这人那双桃花眼的确长得很是不错,如此倒不显得之前的粗陋。
若是只看单单只看外表,韩韩佟氏觉得这个人算不得多好,可是应该是个可造之材。
在瞧见薛琉璃的那一刹那,易易房眼神是诧异的,旋即后又有一些小得意,再然后,是一脸看起来很恭敬地朝着他们作揖。
易易房心知自己与这两家人之间的差距,有些家族内的生意,也需要仰仗。做官是没有指望了,如今就期待着可以好好经营一些商铺和代理他人管理庄子之类。
灼宁是待嫁女,不好光明正大看着其他男子,只用余光轻轻瞄了。却也已然知道此人性情了。
拐过长廊后,韩佟氏便见到了凉亭里歇着的易家祖母以及易易房的母亲和妹妹,三人见人来了,纷纷起身迎接。
“这是我祖母,这是我母亲,这是我妹妹。”
易易房这样介绍道。
“夫人小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易易房的母亲面容瞧着笑容满面,可那双贼兮兮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还有那个易易房的妹妹,眼睛一直盯着灼宁手中的镯子,那个镯子可是价值不菲的,当灼宁收起那镯子后,便又一直盯着几人的发簪在瞧。
眼睛里充满了贪婪的光芒。
灼宁有些诧异,这易家曾经也是不错的,算得上是一方富足之家了,可怎的这家里的人,都这样瞧着贪婪不知足啊。而且从桌上的水果来看,不说普通不普通吧,单是成色就让人觉得有些憋闷。
这郊外,如今时节到处的都是瓜果,怎么面上瞧着还是不错,下面就都是歪瓜劣枣。
“夫人您这衣裳可真是好看,跟个四十五岁的小姑娘的衣裳似的。”
说这话的是易易房的母亲,面上虽好像是在恭维,实际上是在说韩佟氏有些为老不尊,怎的穿得跟孩子似的,有些装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韩佟氏本懒得回,可既然说了,也就不在乎再说一句:“我瞧着你年岁应当有快四十了吧?”,只瞧了一眼前头温婉姝丽的韩佟氏,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话一出,易家人脸色皆变了,易家姑娘不悦解释道:“我阿娘还没到。我阿娘是朴实。若是也穿的您这般鲜亮说不定比您还好看。”
灼宁扶额,这是在做什么啊,难不成来了是为了比谁的衣裳好看,谁更年轻吗?
只是却也瞧出了里面的门道来了,这家人喜欢说反话。
韩佟氏是什么人,在洛安贵妇中也算是个周旋经验老道的人了,怎么会在意这两人的话语呢,她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例如她说了句:“这料子的确是比较贵,所以穿着瞧着靓丽,其实也不过就是普通色系。”
这话不假,的确是奶白色的色系,可是那料子那花纹,还真的不简单啊。
易家人一听,就停下了。
倒是易易房的妹妹易媛,抬头瞧了瞧薛琉璃,忽的咯咯笑道:“娘,怎么我瞧着洛安的千金小姐们,也是跟我们乡下人似的,也对这些八卦很是好奇啊,我听听长辈们八卦就是了,她们怎的也这般。”
这话一听就知道了。眼前这个丫头,并不喜欢薛琉璃。
她不喜欢的原因在于,薛琉璃气质太过独特了,自己坐在那般出身高贵的了身边,愈发显得自己只是个粗野里的丫头。
本来她还可以在府里头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可以耀武扬威显示一下自己的美,可是自从哥哥认识她之后,就怎么也看自己不顺眼了。
还总是说:“你以后怎的嫁的出去。”
易媛倒是宁愿他和姑妈家的表姐在一起,那表姐对自己很是百依百顺,她想要的都想法子给弄来。若是这个薛琉璃做自己嫂子的话,那自己只能是个丫头的份了。
所以她并不喜欢这个人,同时也在母亲身边说坏话,说富贵人家的小姐,不好伺候。别看这嫁妆丰厚,可定然也是会掌管家中经济命脉,到时候母亲就没有话语权了。
如此一来易易房的母亲这才对薛琉璃有了忌惮心。
想想,也的确如此。
若是将来娶进来,定然是这个不能说,那个不能说的了。好在好似薛家那边也不太同意,还给了一笔补偿金,只是今日怎的又来了啊。
碍着淮南侯家的面子,也就不得不接待。毕竟眼前这姑娘可是未来皇后。
之所以没有问起身份,是因为心中依然心知肚明。若是说明白了,说这就是当今未来皇后娘娘,他们也觉得自己家中招待不起。
为了省一笔招待费,那就佯装只是普通淮南侯家的某个姑娘好了。
“我们这回来,是想了解下两个孩子之间的事。”
韩佟氏进入正题了,因为她发现若是自己不主动说话,他们好像要避开这件事了。
“两个孩子什么事?哦,是曾经说起过的婚事吗?不是已经作罢了吗?”
易易房几乎想要昏死过去,这事怎么这样说啊。他上前一步,给薛琉璃作揖后道:“抱歉。这事我说服不了你的阿娘。”
“我那妹妹说了,若是我瞧着满意的话,她倒是也同意的。”
韩佟氏这话一出,易易房眼睛里冒出了光。
看得出来他是有想要娶薛琉璃的心思的。
只是他母亲好似并不是这样想:“婚事若是可以继续,那自然是好的。只是……要不就快些成亲吧。我们家几代单传。”
易易房听出了这话里的不尊重,急的直跺脚咬着牙,隐忍着道:“娘,你糊涂了么?!”什么叫快一点,这婚礼礼节那么繁琐,怎么快。摆明了就是要敷衍的意思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年纪大了,可头脑清醒的很。”
她瞪一眼儿子,心中暗道如今就护着那个狐狸精了,若是进门了还得了。
“早一些晚一些都无妨,主要是两个孩子彼此恩爱疼惜。”
韩佟氏淡淡道。
“要是晚一些进门我倒是觉得也可以,毕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出阁,很多繁文缛节都是不可少的。可是有一桩我如今身子不好,易房姑妈的女儿如今年芳十八,正是大好的生养年华。比起薛姑娘来说年岁大了点,可恰好可以做母亲的年岁……薛姑娘如今不能嫁的话,我家愿意早早让易房早些有个孩子……”
韩佟氏笑而不语,之所以笑是觉得很是无奈,还以为官宦人家结亲,麻烦事情多。谁知道哪怕跟个上野家的人结亲,麻烦事更多。门当户对这种事,看来的确是真真的。
薛琉璃沉默了许久,她知道易易房一直在偷偷看她,可是她突然觉得他好陌生了。
那个她以为的敢作敢当的男子,如今瞧来竟然很是如同一个懦夫。他对自己的爱,原来有那么多她不了解的东西啊。
她终于从之前的胆战心惊,道如今勇敢抬起头来,她看了看周围的人目光坚定声音很轻,缓缓道:“不。”
老太太好似早料到会如此一般,表现得很是无奈地道“好姑娘啊,这事若是这样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你以后也别怨我,只当咱们家福分薄,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关于孩子这件事上,我也是无可奈何啊,毕竟不能对不起易家的列祖列宗……”
“也是。”
薛琉璃缓缓道:“左右我和你们家未曾有过正式婚约,也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玩笑话,我还小呢,而且我打小吧就对数字过敏,从来就说过不嫁数字姓。这易和一,通的啊。”
易易房听到这话,猝然变色,他着急起来了语气哀求对她道:“琉璃!”
“你不必开口了,”薛琉璃面如死灰冷冷道:“我也是沛国公家的小姐,轮不到你开口随意称呼我的名讳。”
她平静的看向易易房,面色从面如死灰到渐渐有了颜色,眼神却依旧无波无澜:“若不是我来这一趟,很多事都不清楚。如今我来了,也就一切都明明白白放下了。”
薛琉璃微微一笑,那目光似是嘲讽自己,又似是对过去一切的一种释然。
韩佟氏知道事情已然解决差不多,便已然起身,离去。
灼宁还在愣神之际,之间薛琉璃已然神色如常,语气轻快叫着她:“走了。”
“哦……。”
灼宁应了一声,脚下步子加快,随着他们一同离去。
“姨母今日辛苦了。”
薛琉璃出门后对韩佟氏道。
毕竟有个长辈在好撑腰,可是没想到还连累了长辈被那家人指桑骂槐,想起就有些愧疚。
韩佟氏安抚她道:“傻孩子,这些事算不得什么,你的幸福才最紧要。如今只是认清楚了是怎样的人家,以后注意便是。说起来我倒是觉得这是因祸得福。”
薛琉璃转头看了看易家的那屋子,也低声道:“是啊,或许是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