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佟氏出了内厅,一抬头便恰好遇见正在搓手跺脚的灼宁,心下担忧道:“大冷的天,外头多冷。快些进屋。”
“这名义上赏梅,可却是拿着剪子裁了去的一枝半枝凑合在一块,哪里比得上这天然自成的看。”
“闻着人家的院子里新绽的梅,等会还吃着人家的茶,碎话倒是不少。”
一阵雪风吹过,灼宁往后一瞧,那摇摇欲坠的花瓣正随风飞舞,她便顿住了脚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却落了个空。
待风停,却见一朵红色的梅花,落在了她乌黑的云髻中。韩佟氏回头一瞧,直愣愣望她。
“怎的,如此瞧我?”灼宁瞧了娘亲惊讶地瞧着自己,疑惑道。
韩佟氏取下她发髻间的红梅递与她。
“怎的会有红色的梅花啊?”灼宁动了玩闹心思,拿着那梅花往眉间一贴,歪着脑袋问:“阿娘,这梅花妆好看吗?”
“好看。”韩佟氏宠爱地认同着。她仔细瞧了会后,旋又神秘一莞尔道:“寓意也好。”
“寓意?”
灼宁忽的想起好似有过传闻,从天而来的红梅入眉间,有好姻缘的说法。
她脸上一热,取下了眉间的红梅,羞赧地挽着韩佟氏的手臂催促道:“外头冷,咱们还是进屋吧……”
韩佟氏亦不戳穿她,只帮着她理理斗篷外的雪:“依你。”
花厅暖阁内。
她们的座位和国公女眷座位紧挨着,一落座薛琉璃便伸手递过一个暖炉与她,讨问道:“去哪玩了,怎的不带我?”
灼宁做了个嘘的手势算是回应。
薛琉璃见她不想言语,又顾着自己个吃甜蜜饯和甜酒,便不再追问。
灼宁刚落座,便感觉有人盯着她,顺着视线瞧过去,是端坐在对面的姑娘,她着一身桃红色金丝绣雀缎子袄,头上是琳琅的百花步摇,打扮得好不招摇。瞧着年岁比在座大伙儿稍微年长几岁,想必应是萧太师家那位一直想嫁入皇宫的萧乐乐了吧。
听闻她仗着姑母萧太妃在后宫主事,没事就往宫内走。
青莲居士款款而行入了花厅,入座后对众人道:“陛下瞧着天冷,赐了咱们烤羊排。吃着暖暖身子吧。”
席面都开了,想必陛下不会来了,众人也不好多问,人家帖子上也未说陛下一定就会出现啊。萧乐乐的小脸当下就暗下去了,一脸的食不知味。
灼宁倒是吃着那烤羊排觉着不错,果真很暖身子呢,甚好!
勤思殿内。
杜康弓着身子快步上前,恭敬把把查到的那日女子的信息整理成了小册子,递送给当今皇帝陛下。
龙椅上一身黄色红袍的男子,瞧着那小册子,旋即后剑眉轻杨,嘴角不动声色地抿着。看得出来很是欢喜。原来是淮南侯家的小娘子--韩灼宁。
“灼宁。”瞧着那几个字,他轻声唤了一声,这名字看着舒爽听着清爽,他如是觉着。
那日回来后,他亲自素描了一张灼宁的画像。此刻龙椅上的人,目光落在画像上口中不假思索地痴痴冒了一句:“朕,想要个皇后。”
贴身总管太监杜康,先是愣了下,随后夸张噗通在地,抹着眼泪感慨:“天大的喜事啊!大周之幸。”
墨七虽在外头伺候,却也听见了刚才陛下的话以及杜康那夸张的恭贺。
“美是美。可是那么瘦。”怎么好生养……后面几个字墨七硬生生咽了回去。上会说了下那姑娘瘦,陛下罚了他半天不能说话,这回他可不敢再造次。
“朕想跟她来个浪漫的邂逅。不想她因为一纸诏书而入宫。你去安排安排。”
“这,皇上。这可为难老奴了。”杜康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怎么哄女子开心完全没经验啊。
门外的墨七,悄悄移动位置,躲开陛下的视线,生怕皇帝把这个重任交入他手中。
他一介武夫怎的出谋划策让陛下跟小娘子来个浪漫邂逅嘛。思索一番后,墨七决定跟人换班先开溜。
本以为去御膳房吃个鸡腿再回来后,皇上已经有了如何追爱慕之人的计策。没错,他的确猜对了。可惜,猜对了前半部分,没猜对后半部分。
皇上想到的招数居然是老套的“英雄救美”!主角之一竟然是他。
“皇上,我不适合做绑匪。看我这一身的正义凛然。”墨七义正言辞拒绝。
虽然眼前人是皇上,拒绝是件很危险的事。可是那可是未来皇后啊,若是受到惊吓,留个后遗症什么的,那责任他可担待不起。
更何况,她那身子骨瞧着那么弱。
冬天穿得多又如何,雪地硬,万一磕了碰了他担待不起!
别说可能不小心坏了未来皇后娘娘的一根手指头,就算是掉了块手指甲。照皇帝陛下这三日吃饭都要看着画像的征兆来看,自己也是要遭受痛苦责罚的。
在墨七看来,轩辕凌未登基前是个骁勇善战的好勇士,登基后十个英明神武的好帝王,这么个绝世的好皇帝,怎么如今这样了。
若不是在杜康之前跟皇帝禀告时,说那韩家姑娘,端庄貌美知书达理。他都后怕将来皇帝要要…要变昏。
“没错。你是莽夫。罢了。”轩辕凌目光凌厉上下打量了一番墨七。身材如此魁梧,对一个小姑娘来说,杀伤力的确有点强,不可不可。
墨七庆幸成功逃过一劫。然而……莽夫和武夫不同啊,陛下。墨七心中哀怨。
“杜康你做绑匪!墨七你当帮凶!就这么定了。”
天道有轮回,墨七头一回懂了什么叫在劫难逃,他低头闭嘴认怂。谁让人家是皇帝陛下,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啊,何况只是做个假绑匪。
“皇上,这样真的不好!”杜康跪地求饶。
“抗议无效。”
眼瞧着龙颜就要不悦,墨七还敢说啥呢。
虽如今的陛下瞧着好说话,可他叔父当初跟着陛下浴血沙场时的事,他可是听多了,那叫一个凶狠狂獗,他对陛下一直都毕恭毕敬,并非毫无缘由。
墨七实在不明白,近三十的老男人,怎么做的这些事跟个十六七岁不更事的少年了似的。幼稚!
墨七的叔父墨子蓝曾是皇帝的贴身侍从。墨子蓝病去后,十岁的墨七便开始在在陛下身旁当差,时间如梭现已十年。不过仔细想想,这算是他跟了皇上这十年,唯一令皇上喜欢且入了陛下心间的女子。铁树开花,也着实不易。
据可靠消息,韩家正月初十去沛国公府,走亲戚。
沛国公府离皇城,近啊!
沛国公家今日宴请亲朋,不仅仅淮南侯一家在,还有一些别的亲戚,屋内大人们就足足二十多。孩子们只得自己寻伴玩耍。整个国公府,热闹得很。
入夜时分正等着天黑放烟花,一切都准备好了,却突然有人来报,陛下要来。
薛远起先还不确定,以为耳朵出了问题,便道:“什么?皇上?”
“是的!马车马上就要到。”
“快快快,先收起来。这些烟花盒子!”沛国公慌乱整理了下衣裳,身旁的亲戚们有些未曾有机会见过圣颜的,内心激动得不能说话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辕凌微服出巡的马车到了大门口后,他掀开马车门,外头黑压压一群人。
轩辕凌瞧见了跪着的人群里淮南侯身边那个小脑袋,心下知足不已说完“都起来吧”,便赶紧进屋。生怕灼宁冻着。
沛国公薛远在亲戚面前,感觉自己这一回脸面算是赚大发了。却也有些担忧,这陛下性格阴晴不定,突然来到……细思极恐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