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梁国现在近况怎么样。”
看着被点燃的孔明灯一点点飘走,将漆黑一片的夜空照出点点光芒,菖筠心里就无端的带了点悲意,也不知道商悦在南国的日子,是不是也如今夜的天幕那般黯淡无光。
“放心好啦,她要是受了委屈,琴帝不会不管的。”
季凡的日子,基本上都花在陪莲儿吃吃喝喝,四处溜达上了,留在宫里的时间,简直屈指可数,不过就算是这样,近些日子回来之后,商悦的名字他也已经听到了好几次,想来琴帝对这个妹妹,应该还是挺在乎的。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菖筠看着那照亮夜空的一点殷红,有些忧郁的问道。
“喜欢我乐天吗?”季凡微微咳嗽了两下,妖孽动人的脸上浮现出两分不自然的红色。
神殿的蛊毒,发作得还真是够早的,就算他平时已经吃药吃药再吃药,也还是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不过,莲儿现在对这一切似乎并不在意,甚至还主动叫停了洛平研究蛊毒的试验,也许,是因为绝望了吧。
不过,其实就这样也挺好的,人一辈子,真正重要的并不是活了多长时间,而是做了多少事情,以及,是和谁一起。
“你是个很乐观的人,听说,爱笑的男孩子运气一般都不会太差。”
“难道我运气好不是因为人美吗?”季凡微微一扬眉,灿烂的笑容在黑夜里,宛如灯塔般耀眼迷人。
“你少跟崇恕一起出去。”菖筠看着这只自恋的小狐狸,心头瞬间升起了一抹不详的预感。自己能接触到的唯一一张白纸,难道也要这样被莲儿和崇恕联手给毁了?
“自恋可是跟莲儿学的。”季凡慵懒的伸了伸腰,脸上的表情倒是一派轻松自在。
“我喜欢商国,很喜欢,而且,我最近迷上烧鸡了。”
“嗯,我知道,你们青丘阁最近的账单里面多了很多鸡。”负责给他们拨生活费的菖筠一脸面无表情。
“我会陪她去自食其力挣钱的。”因为莲儿帮自己买了太多东西买得“血本无归”,还要每个月跟商娇讨要生活费的事情,季凡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歉意的。
“为什么要挣钱,不算她自己的,光是你那一条街外加数不清的房产,每年的租金都高得吓人,只是她不愿意拿出来,非要敲诈陛下罢了。”
在没管账的时候,菖筠从来没想过,一个小小的近侍竟然可以置办出这么多不动产,看来,商娇对她的心腹,的确很大方,要不然,也不至于穷成这德行。
“我的?你记错了吧,我穷得就剩把扇子。”
季凡从胸口摸出那把陪了自己一年又一年,却依旧崭新的扇子。扇子上的每一处,都有专业的画师负责修缮,以保证它岁岁如新,永不毁坏。
听说,修缮一次的价钱,就可以买上百把这种普通扇子,但是,莲儿付这笔钱却付得比他还积极。生怕他断了和哥哥的最后一点联系之后会心痛。
“等等,什么叫你就剩把扇子?”
“我来商国的时候,随身东西就只有这个啊,剩下的,全是莲儿给的。”季凡一脸懵逼的看着菖筠,他很穷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啊,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兰儿可是把她所有的家当都给了你啊。”
“长平郡主吗?”季凡垂下眼睑轻轻笑了笑,“那许是一句戏言吧,再说,她的城池不是早就送给卫陵君当贺礼了吗?”
“谁跟你说是戏言的?你就没好奇,为什么莲儿现在走到哪儿都是自己家的店?”
意识到季凡又被坑了,菖筠真是恨铁不成钢。
这人怎么智商跟自己一样呢。
季凡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他们喝花酒也好,吃饭也好,做衣服也好,遇到的店主都会叫莲儿一声东家。他原还以为,身为圣母的她天生就这么富得流油呢。
“她骗我钱。”
这个现实,对季凡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他一片真心天天给莲儿煮面吃,那人不给工钱就算了,居然还敢扣着他的家当,连个铜钱都不给他。过分!
“而且应该还骗得不少。对了,青丘阁是你的地产。你要是不高兴,可以把她赶出去。”
菖筠不记仇,一点也不。
“哼。”
季凡狠狠地哼了一声,扭头气呼呼的就往回走,压根儿连理一下菖筠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莲儿今天晚上,后院要起火喽。
不过,菖筠很清楚,按照他们洛家人的神逻辑,最后季凡还是会被忽悠进去的。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蠢,而是因为,他爱毒了那个女人。那个一副萝莉相,心却比谁都黑的圣母大人。
“咦,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跟帝卿秉烛夜谈呢。”
什么秉烛夜谈,什么深夜守昙花,这种风雅的事情,莲儿是干不出来,也没法理解的,不过,季凡跟菖筠这两个主儿,倒是对这种风雅之事相当有兴趣,只要凑到一起,就要作到大半晚上才会回来。
“帝卿说你骗我。”季凡看着正在翻春宫图翻得目不转睛的莲儿,幽幽道。
“他骗你的。”
“他说青丘阁是我的地盘儿。”
“嗯,他骗你的。”
“他说你骗我钱。”
“他骗你的。”
这次,莲儿总算放下了手里的图册。
“你穷得就剩下张脸了,我骗你干嘛,蠢狐狸,睡觉去。”
“可是。”季凡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温暖的万家灯火,又看了一眼永远没有变化,模样人畜无害,眼神却邪魅张狂的莲儿,“我要钱,还给我。”
“你又要干什么啊?蠢货。”
上次,是给乞丐买馒头,再上次,是给一个卖身葬父的小丫头出棺材本,再上次……反正季凡只要要钱,就没好事儿。
“我想娶媳妇儿。”季凡瞪着自己好看的狐狸眼,含情脉脉,“听说,商武娶竹儿的时候,差不多把家当都给赔进去了。我觉得,你总要比竹儿值钱些。”
“还来还去多麻烦,直接放我这儿就好,反正你也没多少钱。”莲儿望着季凡灼灼的笑意,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褪去,变得跟她哥哥一样云淡风轻,不过心里嘛,已经笑得快开了花。
“给你。”要钱未果后,季凡只能坚持不懈地把自己最珍视的东西递了上去。
“这,不是你哥哥的遗物吗?”莲儿有些愕然。
“因为,我找到另一个家人了啊。”有时候,年纪大小和会不会撩妹子,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蠢狐狸。”莲儿将那把扇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着,原本黑色的眸子渐渐变红,“你知道什么叫血契吗?”
“知道啊,立完了之后就要一直拿我当宠物嘛。”提起自己什么都不懂就被立下的“不平等”契约,季凡的嘴角不由得往下扯了扯。
“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莲儿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从箱子里拿了一张红色的东西丢到桌上,然后悠悠离去。
“我的命,早就给你了。你要是不嫌麻烦,就签吧。”
季凡将目光从莲儿的背影移到桌上,才发现,那张红色的东西,是一纸婚书。
“一纸婚书,一生一世?”季凡侧着头打量着这传说中的东西,心里的另一个念头却已经呼啸而出。
不,是生生世世。
“丫头,你看,莲儿的喜糖!”
“冥儿,莲儿来送喜糖了!”
“帝卿,莲儿小姐的喜糖!她,她居然嫁出去了!”
“公子,莲儿姑娘嫁出去了,你以后不用担心被她吃豆腐了!”
“狗日的死狐狸,我堂堂修罗神,最后居然还是没争得过你,不过,兰儿也挺可爱的,我倒是不介意等她慢慢长大。”
平秋阁之内,一个可爱的小正太拿着酒壶,脸上流露着跟他年级极不相符的沧桑和失落。
一大早上,除了远在边境的商启和还在外面打仗打得不亦悦乎的夏桀外,莲儿的一票好友们全都在自己门口看到了一篮子喜糖,里面还有季凡亲手书写的请柬。不过,与常人不同的是,他们请柬的末尾,并不是婚礼地点和日期,而是希望大家为他们祝福。
因为懒懒的大小姐和懒懒的小狐狸,懒得办婚礼,所以先行私奔了。如果有愿意凑个份子钱的,也可以由她哥代收。
“没想到,纵横商国的情场浪子,最后竟然会栽在一个小屁孩儿身上。”
穿着一声粗布,盯着太阳锄地的商启看了一眼远道而来的请柬和那篮子喜糖,脸上不禁浮起了一抹浅笑。
看来大家都找到了归属,真好。
“哥,尚阳城来的信使。”
短暂驻扎的军营里,一个黄色的盒子被夏汪带到了夏桀的面前,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张被撕成两半的红纸。还有一手狗爬似的草书:“你等庸才,白送老子也不要。”
“这丫头要不要这么过分,典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夏汪不悦的吐槽着。
“以后,有机会跟她再醉一场吧。”
夏桀爽朗一笑,将盒子里的喜糖抓了出来,洒到桌上:“分糖了。大家沾沾喜气。”